“冤枉你是哥哥不對,沒下回了。”
蔣時微稍微好受點兒了,再度翻身,面朝裴叙的方向。
裴叙忽然拉開簾子,蓦地撞進時微愕然的眼裡,笑起來像惡作劇成功一樣嘚瑟。
“你……”
時微臉紅心跳,迅速拽起被子遮住自己,隻露一雙小鹿眼。
裴叙失笑:“怎麼着,臉都不讓看了?”
時微悶在被子裡說:“男女授受不親。
“得,”裴叙把隔簾拉回去,“以後買單人艙,行吧?”
簾子對面,蔣時微安靜片刻後說:“也不用。”
裴叙平躺望天,眼皮沉重:“聽你的,都你說了算。”
時微捏着被子一角,無聲道:“那你找對象也聽我的,行不行?”
這話沒說出來,默然藏進萬米高空的夜色裡,了無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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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旅程是落地巴黎再轉機去奧斯陸,路上倒時差。
蔣時微困倦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全忘了,坐在哥哥身旁,腦袋一歪就能睡着。
到下車點,她睜不開眼睛,裴叙一手提一個包,背上還得背一人。
走進旅館時,裴叙颠了一下問:“小孩,你是不是重了?”
蔣時微迷迷糊糊說:“我長大了。”
裴叙笑着:“确實長大了,再過兩年,我就背不動你了。”
蔣時微擡起頭:“不至于。現在特别重,是因為衣服重。”
旅館主人把他們帶進房間,窗簾打開,窗外是一片冰川,白中透着淺藍。
蔣時微想到那個LV包,差不多也是這個配色。
裴叙把她放下來,笑着抱怨:“多大的人了,還要哥哥背。”
她眼皮子往上一掀,利索道:“背我的時候嫌棄我大了,平時天天說我是小孩,這不讓幹那不讓幹的。”
裴叙睨着她:“确實是大了,頂嘴都比小時候厲害。”
蔣時微懶懶道:“跟你學的。”
裴叙:“學點兒好的。”
“你也知道你不好。”
“我還不好啊?小沒良心的,我從荷蘭跑路,就為了回家接你。”
聞言,時微抱緊懷裡的抱枕,若無其事問:“你走了,孟姐姐不生氣嗎?”
裴叙說:“關舒桐什麼事兒,你不該問我媽生不生氣嗎?”
“啊?”蔣時微呼吸一滞,“你不是帶孟姐姐去見家長了?”
“跟你說了不帶。”
“那,那婉姨也肯放你走?”
裴叙揉着太陽穴往沙發上倒:“我長腿了自己會跑。”
蔣時微心跳咚咚的,半張臉埋進大抱枕裡,悶聲說:“我看婉姨發的家庭聚餐照片,有個手提包和孟姐姐的一模一樣。”
裴叙愣了幾秒,忽而笑了說:“那是我後爸他閨女的。這包又不是什麼定制款,隻準一個人拎啊?”
蔣時微這才想起,陳婉再婚丈夫帶來一個女兒,正是喜歡那種清新風格的年紀。
半晌,她很輕地“哦”一聲。
裴叙回過味來:“寶寶,你就這麼害怕哥哥結婚?”
蔣時微身體一僵,真假參半說:“是啊,你結婚了家裡就剩我一個,我會無聊死的。”
裴叙:“怎麼會就剩你一個?我給你帶個嫂子回來,再生個小孩,家裡隻會越來越熱鬧。”
蔣時微:“可我喜歡清靜。”
她把抱枕扔給裴叙,跑進卧室。
裴叙讓那抱枕砸了頭,感覺頭腦一陣又一陣眩暈,似乎有什麼不敢想象的東西,即将浮上明面。
一門之隔,蔣時微從背包裡翻出密碼日記本,拔開筆帽,淚水随之流淌。
寫什麼呢。
裴叙是蠢貨已經寫了千八百遍,她都寫煩了。
想着那句“帶個嫂子回來”,她右手發顫,屏住呼吸落筆。
“你别給我找嫂子了,我想當嫂子。”
寫完字,她心虛得想塗抹掉,又害怕自己的舉動有不吉利的意味,讓筆下内容變得徹底不可能實現。
幾番掙紮之下,她用不透明便利貼蓋住那句話,合上密碼本,默默放回包裡。
窗外白夜如晝,微藍色冰山壯闊而美麗,在日光照耀下分外甯靜。
它不再像誰的手提包,而隻是一片冰山而已。
漸漸地,靜景感染了時微,她在一次次深呼吸裡平複心情。
又呆站一會兒,她取出相機,對着窗拍了一張照。
取景框視野有限,能拍到的不過冰山一隅。她往前一步,想貼着窗拍。
按下快門那一刻,窗外突然飄過一個高挑人影,吓得她差點把相機扔出去。
定睛一看,那是個十七八歲,金棕發、棕綠眼睛的少年,正隔窗對她友好地笑。
不是,這誰啊?
窺視他人卧房,不太禮貌吧。
蔣時微謹慎地盯着他。他雙手合十作“抱歉”姿态,輕輕敲窗,嘴唇一張一合,依稀描畫出“hello”的意思。
審視片刻,時微決定開窗。
鼓搗半天才搞清楚窗怎麼開,室外風雪卷進來,把她凍了個激靈。
棕發少年操着帶法國口音的英語說:“真抱歉打擾你觀景,但我們的破冰船還差兩個人就能出發了,或許你想來嗎?”
他笑起來眼睛像放電,天然深情又神秘,勾魂攝魄的漂亮。
蔣時微以為自己從小待在裴叙身邊,已經不會被其他人驚豔,原來也不盡然。
見時微不說話,那少年以為她聽不懂,比劃道:“那個,海上的,這麼大的大船,你去嗎?”
出海本就在旅遊計劃内,無非早一點晚一點的區别。
眼看對方快被風吹傻了,笑顔依舊燦然,蔣時微有些不忍心,點頭說:“去,你等一等。”
少年得到首肯,高興地叫出聲:“美麗的小姐,太感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