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裴叙一個人抽了很久的煙,喝了五六罐白啤。
天快亮的時候,他望着遠方初升的太陽,臉頰涼涼的,有淚水從幹澀的眼睛裡流出。
他擡手抹了一把,若無其事說:“熬夜果然傷眼。”
早上八點,蔣時微走出來,看見裴叙坐在房車門的梯子上,滿地酒瓶和煙頭,不由得皺了皺眉。
“哥哥,”她站在晨光裡,“你答應我要戒煙。”
裴叙回頭,懶懶地半睜開眼,看清面前人的模樣,心中某處突然綿綿地塌陷。
他揚起眉梢“小孩,你怎麼長這麼高了?”
十五歲這年,蔣時微個子竄得飛快,已經快一米六五了。上回設計師來量體,直誇她長得好,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她被誇高興了,當即開口訂新衣服,把衣帽間塞得滿滿的。
裴叙現在才發現她長高,反射弧有點長。
“我爸媽都很高,”她彎着唇角說,“以後我會長到一米七。”
裴叙淡笑:“好啊,哥哥等你長到一米七。”
時微奪過裴叙手中的煙盒,塞了一塊巧克力給他。
裴叙還是笑:“謝謝寶寶。”
–
國慶假期結束,日子又過回原位。
裴叙入職裴琰的總裁辦,蔣時微每天上下學由司機接送。
從裴叙的隻言片語裡,蔣時微得知孟舒桐想複合,而裴叙也沒有删除她的聯系方式。
蔣時微漸漸變得神經質,聽見電話鈴響就難受,一放學就給裴叙打電話,問他今晚回不回家。
裴叙笑問:“寶寶,怎麼最近這麼粘人?”
她不承認:“我哪有。”
裴叙也不刨根問底,隻說:“沒事兒,這樣挺好的。”
十月底,學校百年校慶,要連着慶祝一周。
校慶晚會結束時,時微給裴叙打電話。
“哥哥,你能來接……”
話還沒說完,聽筒裡傳來孟舒桐的抽泣聲。
裴叙似乎走遠了才問:“晚會結束了?”
時微啞聲說:“嗯,你要是忙的話就算了,我給李叔打電話。”
裴叙說:“我去接你。”
半小時後,裴叙開車到高中部門口,接上蔣時微回家。
家裡什麼都沒變,梁媽煨着小吊梨湯等他們,浴室調好溫度,放好熱水,睡衣疊得整整齊齊。
裴叙也沒變,睡前跟時微說晚安,答應第二天早上送她上學。
一切如常進行着,溫馨而踏實。
時微卻開始失眠。
她頻繁做噩夢,夢到裴叙和孟舒桐複合,再一次往她心口捅刀子。
熬夜正好合上Eden的時差,她沒法深夜打擾國内的朋友,隻好和Eden聊天。
晚上不睡的結果就是白天睜不開眼,她趴桌休息,被老師提醒好幾次。
最後老師把她叫去辦公室,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叫家長帶去看病。她猛猛搖頭,說不要。
這樣又拖了一段時間,到十一月中旬,老師終于偷偷聯系了裴叙。
當天深夜,裴叙不敲門,擰開門把手直接走進蔣時微的房間。
時微半坐在床,手機屏散發着幽幽藍光,照着她疲倦的臉。
裴叙按下脾氣,慢悠悠走過去問:“時微,為什麼不睡覺?”
時微有些畏懼地縮進被子裡:“我睡不着。”
“睡不着為什麼不跟哥哥說?”裴叙抽走她的手機,坐在床邊,“有什麼事是哥哥不能解決的?”
時微眼淚水一下就冒了出來:“我不知道怎麼說。”
進門之前,裴叙還生着氣,決心要跟時微嚴肅談話。
誰知這才剛坐下,時微一哭,他就什麼嚴厲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想快哄哄她。
“寶寶,”裴叙輕輕搭上小姑娘的手背,“慢慢說,哥哥能懂。”
沉默片刻,蔣時微擡起頭,似是而非說:“我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但我們不能在一起。”
裴叙問:“是誰?”
“哥哥,”蔣時微頭腦發熱,說出這兩個字,然後接下去說,“是Eden。”
裴叙臉上表情凍住,眼底柔情流失得幹幹淨淨。他把蔣時微的手機拿過來,起身說:“學業為重,手機沒收,從明天開始你戴智能手表去學校。”
時微着急扯住他的衣擺:“裴叙!你不是說你能懂我嗎?為什麼要這樣……”
裴叙:“抱歉,你對Eden的喜歡已經影響你的正常生活。畢業後你去哪裡上學,和誰在一起,我不幹涉,但現在不行。”
“畢業了你就不再管我?”
“嗯,你隻要再忍我三年。”
時微愣住了,淚水更加洶湧。
她用力攥緊裴叙的衣服,哭着說:“你不可以不管我,你說過要管我一輩子的,裴叙你不可以……”
裴叙僵硬地轉身,自上而下望着她,苦笑:“是你不想我管着你,蔣時微,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時微語塞,停頓一會兒說,“你把手機還我,我保證不再熬夜了。”
這時手機屏幕亮了,裴叙拿起來看,是Eden發的花束的照片,附一句法語:「晚安,祝願你好眠。」
裴叙把手機扔回床上,冷臉說:“現在關機睡覺。”
說完轉身離開,沒留下“晚安”。
蔣時微頹然倒回床上,緊緊抱住被子,心痛到胃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