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美好的願景,讓一個認識沒多久的,隔着地理與文化鴻溝的高中生搶先了。
裴叙甚至還沒有立場生氣。
年齡差不多,算相配。
酒莊繼承人,算門當戶對。
就算拿到老爺子跟前去,老爺子也會說:“年輕人自己處着看。”
裴叙随手開了一瓶酒,低頭一看,大大的Wellsley寫在瓶身。
操。
他把酒扔回香槟桶,雙手搭在椅子扶手,往後倚着靠背。
過了會兒,他又撿起他的哥哥派頭:“但你還是不應該喝酒。”
時微:“知道,未成年,不用說了。”
裴叙忍了忍,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你真的在和Eden約會?”
餐刀在瓷盤上猝然一劃,發出稍顯刺耳的聲音。蔣時微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裴叙把沉默當默認。
“你打算,”他心中徒然升起寒意,“高中畢業就來法國?”
時微重新拿好餐刀,聲線沒溫度:“英國,Eden也會去。”
裴叙的手指尖抖了一下。
僅僅第三次見面,他們已經談到以後。
包括大學在哪裡上,這種對于現階段的他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生規劃。
蔣時微甚至從沒認真地跟裴叙讨論過,選什麼學校,學什麼專業。
就像她二外選法語,選之前沒跟裴叙商量過。雖然隻是一周一次課的選修,裴叙還是耿耿于懷。
畢竟蔣時微以前,連買個文具盒都選擇困難,要找裴叙參謀。
裴叙聽完,很久沒說話。
蔣時微問他:“怎麼了,英國不好嗎?”
裴叙最終還是把開了的酒倒進酒杯裡,一飲而盡。
“很好啊,”他抿着唇笑,“那我找人幫你準備申請材料。”
蔣時微:“你不介意?”
裴叙:“介意什麼?”
“介意我為一個男生,随随便便決定自己的未來。”
“不算随便吧,英國有很多好學校。劍橋牛津,你努力上一個。”
“……”
話不投機半句多,時微被裴叙氣得再也不想跟他說話。
裴叙也不好受,滿腦子“我妹真被黃毛拐走了”。偏偏這時候,來電鈴聲響起,屏幕顯示孟舒桐三個字。
蔣時微噎了下,差點咳嗽。
更可怕的是,裴叙竟然沒有直接挂斷電話。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忽而坐直,拿起手機出去接。
時微坐在原位,從頭冷到腳。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孟姐姐情緒又崩潰了,哥哥不能坐視不管。
要是孟舒桐又跳湖怎麼辦?
到底是一條生命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概快十分鐘了,裴叙還沒回來。
時微的自我安慰失效,顫抖着去摸手機,思索今晚跟Eden私奔去喝酒的可能性。
這樣真的太糟糕了,她意識到自己在利用Eden,因為和Eden在一起她不用傷神,隻管快樂就足夠。
但如果,她最終借此徹底放棄裴叙,真正愛上Eden,那就算不上一種利用。
每個人都能得償所願。
哥哥,孟姐姐,她和Eden。
握緊了手機,時微一個一個地按下數字,跳出Eden的号碼。
按照Eden的性格,聽到她邀請自己出門喝酒、明天逃課,一定會回複一句“cool”。
帶法語口音的那種。
想到這,蔣時微心口的窒息感少了一些。
她的手指放在撥号鍵上,将要落下指端。這時門被推開了,裴叙從外面走回來,把手機扔桌上。
時微擡頭看他,睫毛濕潤:“孟姐姐怎麼了?”
他不大高興:“沒怎麼。”
剩下的食物不少,兩個人都食不下咽。
裴叙這面,一邊是愛他愛得癡狂,不複合就抑郁的前女友,一邊是想着遠嫁法蘭西的寶貝妹妹。
兩件事,他一件都處理不好。
打小養成的霸王脾氣,在他親爹那裡也不服軟,這回卻栽了又栽。
而蔣時微呢。
她無比惡劣地希望,裴叙能做一個冷血前男友。隻要裴叙再堅定一點點,她就能安心地待在他身邊。
否則,她的懦弱催促她逃離,去上寄宿女校,去和Eden瘋玩。
人有規避痛苦的本能,曾經她在裴叙這裡得到無限歡愉,多到她認為可以憑借這些歡愉度過餘生。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痛苦漸漸變多了,她想逃走。
多種因素疊加,回程路上氣氛再次低落。
時微給Eden回信息,看得裴叙煩上加煩。他奪過手機,冷硬說:“坐車别玩手機,暈車。”
“我不暈車,”時微似乎很天真,“我要給我約會對象回信息。”
裴叙冷然:“你對象?”
時微摸到一點火花,順着說:“嗯,我對象Eden。”
結果裴叙沒按她心意出牌:“你早戀這事我替你瞞着,别蹬鼻子上臉,老提醒我去爺爺那裡舉報你。”
時微頓覺無語:“你去吧,爺爺才不會怪我。”
默了片刻,裴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臉來。
年長者已瀕臨失控,卻不知為何失控。他冷臉藏起思緒,說出口的話反而變得直接,時微懷疑自己聽錯。
“可是寶寶,我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