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眼神凝滞,緩緩向蔣時微回攏。
許久,他輕笑一聲,沒說話。臉上表情複雜,無奈中竟然還有一絲寵慣意味。
時微滿臉警覺,反手擰開門把手,身體慢慢向側邊移動,走進門開的縫隙裡。
Eden眼疾手快地攬住她,将她帶出門外。
剛才拉拉扯扯,裴叙把時微肩上的衣料揉皺。Eden看見了,揮拳就往裴叙臉上砸,裴叙沒躲。
“Eden,不!”
蔣時微快速轉身阻擋。眼看那拳頭收不住,将要傷害時微,裴叙擡腿就踹,把Eden踢倒在地。
剛才還在擔心裴叙的時微立即變臉,回身扶起Eden,急切地問他感覺怎樣。
Eden眸色晦暗,仿佛裴叙對蔣時微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離我的女孩遠一點,”Eden捂着疼痛的腹部慢慢起身,臉色十分難看,“我尊重您作為她的兄弟,但您的行為讓我有理由懷疑,時微在家會遭受暴力。”
稍頓兩秒,Eden說:“我絕不允許你再接近她。”
裴叙被氣笑了:“你以什麼身份對我說這句話?”
Eden還沒回應,蔣時微目光涼涼地瞥裴叙一眼。
“哥哥,”她面無表情,“你應該向Eden道歉。”
裴叙錯愕,冷然說:“你明明看見了,是他要打我,我合理反擊。”
時微說:“我知道你會格擋,沒必要直接踹。”
裴叙練過散打,有很多種制止對方的動作,往腹部踹是殺傷力最強的一種,已經超過防守的範圍。
蔣時微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那一刻,他就是想攻擊Eden。
看着時微護犢子一樣護着她那小男友,裴叙的理智被妒火燒斷。
“我想打他,那又怎樣?”
“這輩子除了你,我還沒對誰道過歉。”
時微突然很難過,這樣的裴叙讓她覺得陌生。轉念一想,這才是裴叙在大多數人面前的樣子。
他高高在上,不必謙卑也有人願意追随。他不缺愛慕,那些仰望他的姑娘總會為他蒙上一層完美的白月光,即使她們從未與他相處過。
“有幸”接近他的人,像前女友孟舒桐,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蔣時微沒有自信,能一輩子都是裴叙心裡例外的那一個。
姥爺說,去到裴家要乖乖的。
是否因為她一直很乖,裴叙才願意對她好?
孟姐姐不夠乖,所以被抛棄了。
可如果一輩子都乖乖的,那得多可悲啊。
對峙一會兒後,時微用力吸了吸鼻子,感覺呼吸道塞滿刀片,鼻腔火辣辣地疼。
她說:“算了,不要你道歉。我該回學校了,再見。”
裴叙下意識想阻止,卻在看到時微表情的瞬間轉為猶豫。
那是極為失望的表情,像徹底對裴叙沒了念想,甚至還有一絲恍然大悟般的厭惡。
裴叙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
雖然他遲到,但他仍然趕回蔣時微身邊了啊。
被打到暫時性失憶不是他的錯。
時微暗戀已久但從未表白,後知後覺是他的錯嗎?
他還沒想清楚,就說:“對不起微微,是我錯了,我送你回去。”
對時微道歉,是他慣做的事。
時微說:“不用。”
話罷,她拽上Eden的手臂,帶着他往樓梯間走。
裴叙心慌意亂,被催促着說點什麼,隻要能讓蔣時微停下腳步,他說什麼都行。
時微走到樓梯拐角,裴叙忽而出聲:“蔣時微,你也打我了,不該道歉嗎?”
話音一落,他都想扇自己。
時微腳步停頓,轉過身來,不帶一點感情說:“對不起。”
樓梯間上有彩色玻璃天窗,此時陽光傾瀉,照亮浮塵,一層夢幻的光灑在蔣時微和Eden身上。
裴叙立于陰暗的高處,身形修長挺拔,卻感覺自己渺小。
他扯了扯嘴角,想溫柔地說出“沒關系”,以免敏感多思的小姑娘心懷愧疚,偷偷難過。
可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蔣時微走了,和Eden一起,隻留下一雙般配且刺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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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關上的瞬間,裴叙狠狠揚起手,把倚牆擺放的明代青花瓷瓶摔了個稀碎。
瓶裡原有暗紅玫瑰花,随着花瓶碎裂,玫瑰零落,被水沾濕。
砸完後,裴叙想起Eden說有理由懷疑他有暴力傾向,又很後悔。
早知道就不半夜逃走了,甯可忍受相親,也不想白白錯過蔣時微這半年。或者先下手為強,索性去紀w那邊把薛啟民給舉了。
但要是沒體驗過生死一線的感覺,他可能還得浪費更多時間,才能明白自己對時微的感情。
有得有失,難以兩全。
Sophia猛然聽見器物被砸碎的聲音,匆匆忙忙上樓,看見少爺站在滿地碎片和落花流水旁邊,蒼白的臉上滿是淚水。
她一語不發,轉身去找打掃工具。
裴叙叫住她:“Sophia,麻煩你幫我卷煙,送到閣樓。”
Sophia應聲說是。
裴叙邁過瓷器碎片,走向木梯。
不久,Sophia把卷好的煙送進來,還給裴叙帶了一杯咖啡。
裴叙說:“我需要的是酒。”
Sophia點頭問:“您想喝什麼酒?”
家裡有一整面的酒櫃,Sophia拿不準要送哪一種。
裴叙想到起漸漸被來自法國的香槟占滿的地盤,陰着臉說:“不用了,坐,我有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