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陳之椒才切實地踏實下來。
她們原先的預期并沒有偏移太多,她順利找到藍金,意味着其他人也會陸陸續續有所發現。
他們站在了那一片散發着紫色光暈的晶體之中。陳之椒将位置信息傳送出去,接着繼續沿着水源,向更深的地方深入。
她有些疑惑地嘟囔:“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呢?”
“應該有什麼?”司融問。
手電筒的光芒劃破黑暗,将角落縫隙都照亮,陳之椒将少許淩亂的植物和橫生的晶體盡收眼底,回答道:“比如,一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危險。”
這也是哈特始終堅持的,所謂自然的規律。
經驗告訴陳之椒,珍惜的天材地寶身邊往往盤踞着猛獸。正如金合歡樹的空心刺裡住着螞蟻,犀牛鳥在犀牛的背上栖息。
可陳之椒仔仔細細找了一圈,這空蕩又擁擠的洞穴之中,除了遍地的藍金之外,隻有避着藍金生長的零星植物。
司融雖然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也打開手電筒跟着一起找,連頭頂的岩石都不放過。她找的甚至不是什麼具體的事物,聽起來有點抽象。
陳之椒解下一隻手套,觸摸冰冷的晶石,仿佛能夠感受到它所蘊藏的磅礴能量。
前所未有的東西。陳之椒心想。
小小一塊石頭,救下了哈特的命,自此她有了一顆在溫熱胸膛裡跳動的冰冷的石頭心。
未來,它或許能夠救更多人。
陳之椒松開手,慢條斯理地将手套戴回去。司融已經探索夠了這一處岩洞,見她在忙也不打擾,安靜地等着。
毫無預兆地,兩人手腕上的通訊器接連瘋狂震動起來。
陳之椒目光一凜。
一段爛熟于心的訊号過後,相似的信息馬不停蹄地重複。
分散開的數個小隊,幾乎在同一時間内高喊着示警——是敵襲!
刹那之間,陳之椒整個人進入了另一種狀态。Alpha本能裡的攻擊性被調動出來,沒有言語,沒有眼神交流,兩人不約而同地做出來同樣的反應。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戰鬥的本能驅使陳之椒前進,而司融的反應通過過往日複一日的訓練強化習得。
通訊器不斷發來标記的地點,屏幕上亮起的紅點仿佛在怒吼。
他們進的太深,返回地面是一段不遠的距離。
厚重的石壁隔絕了太多,連同聲響,包括氣味,使得他們在底下時完全沒有察覺到地面上的紛争。
離洞口越近,率先傳來的不是光亮,而是濃重的硫磺氣息。
陳之椒臉色很差。她不斷地前進,輕而易舉地斬開攔路的荊棘。
藏金山脈最深處,連宇宙之中最嚣張猖狂的星盜都不敢随意深入。他們是一群隻要拿到百分之兩百的利潤就能豁出命去的瘋子,竟也逃不過基因之中對危險本能的畏懼。
她沒有想過他們會撞上人類。
從來沒有什麼所謂的“意外”,他們遇到隻可能是有心之人的蓄謀已久。
藏金山脈中的猛獸毒蟲極度危險,就連看似尋常的霧氣都可能奪人性命。陳之椒做了充分的準備,可以避免絕大部分的危險,原本,他們不會有一個人因此死去。
過往的很多經驗都在重複同一個事實。
有時候,最深的危機來自于同類。
距離最近的地标,一個Alpha倒在樹前,防護罩全然破碎。
他的胸口赫然是一個恐怖的血洞,霧氣之中的神經毒素透過已經成為擺設的面罩進入Alpha的身體。他面色青紫,仿佛已經徹底失去意識。
陳之椒和司融撲了過去。
陳之椒将備用面罩扣在Alpha臉上。周圍還留着Alpha信息素崩潰後暴烈的信息素,地面上留有爆炸後形成的深坑。
司融飛快處理着他身上的傷口,卻也沒有多少把握。簡易醫療艙在很遠之外的臨時營地,周圍環境惡劣,沒有手術條件。
“……救不活了。”他聲音艱澀。
手下的動作卻依舊沒停。
一切一切的經驗都訴說着同一個終局:髒器破碎、大量出血,無論是地面還是司融的作戰服上都是血迹。
感情上誰也不能接受。通訊器上,代表着這個點位的紅點仍在持續不斷地示警——
早就陷入昏迷的Alpha,手中仍舊死死攥着通訊器,意識模糊之際仍舊不斷地向周圍的同伴示警。
陳之椒蓦地站了起來。
“你在原地待着,不要動。”她的嗓音裡帶着冰冷的殺意。
司融擡起沾滿血的臉,“之椒——”
森林裡又起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