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新不喜歡夏天。
出去接趟手就能熱出一身汗,她揪着前襟扇風進教室,剛要把門關上,就聽身後巨大一聲:“等等我!”
許妄抱着一個大西瓜風風火火地從走廊那頭跑過來,“别關門别關門,等我一下。”
“哪兒來的西瓜?”溫知新問。
許妄挺着胸脯,十分驕傲,“趁高一做下午課間操的時候去買的,操場那邊有個洞,特别方便運貨。還是冰鎮的呢,快進去分着吃了。”
西瓜套着層塑料袋被放在教室後排的瓷磚地上,十幾個人圍着西瓜面面相觑。
“沒刀,怎麼吃?”
“摔開吧,一人撿一塊。”
“我們教室的地很幹淨嗎?你忘了用什麼水洗的拖把?”
“那怎麼辦,西瓜馬上就不涼了。”
方集試圖用勺子嗑出一個口子出來,奈何西瓜皮太厚,怎麼使勁都于事無補,“不行,太厚了。”
傅雲星被姜寐推了一把,站到那個籃球大小的西瓜前,他蹲下,手一擡一落,西瓜當即裂出一條縫隙,變成了兩半。
紅彤彤的内瓤露出來的瞬間,全班都歡呼起來,有幾個男生甚至抱住了傅雲星,大喊“傅哥”。
一個西瓜,就好像赢過全世界。
十六七歲的全世界。
姜寐站在人群最外圈,笑着看傅雲星被人擁着抱着,在他看過來時,又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睡睡,張嘴。”溫知新舉着叉子從最裡面擠出來,叉子上是一大塊西瓜。
姜寐笑得更開心,張嘴咬下那塊西瓜,“好甜。”
“你吃着,我再去給祁昂叉一塊去。”溫知新說。
她又舉着叉子進去了,像個戰士。
姜寐看到溫知新給祁昂的西瓜比給自己小得多,滿意地笑起來,轉身找傅雲星去了。
“祁昂,西瓜。”溫知新把叉子遞給他。
“你吃了嗎?”祁昂問。
溫知新一邊擦着額頭的汗,一邊說:“吃了,特别甜,我不喜歡。”
祁昂從口袋裡掏出幾顆酸糖,放到溫知新手心,“交換。”
“你到底還有多少這個糖,能不能一次性給我。”溫知新說。
祁昂咬下那塊還沒雞蛋大的西瓜,笑着搖搖頭。
“小氣鬼。”溫知新說。
祁昂嚼着西瓜,笑而不語。
溫知新撕開糖紙,含着糖塊,把酒精濕巾貼在額頭上,随便抽出一本薄練習冊扇風,“好熱好熱好熱,夏天什麼時候過去啊?”
祁昂:“十一月。”
溫知新崩潰:“這合理嗎?我要去射日。”
祁昂抽出一張濕巾擦手擦嘴,疊好丢進垃圾袋裡,“去吧,當代後羿。”
溫知新:“……我要有一把弓箭第一個射的肯定是你。”
祁昂輕笑一聲,“暴君。”
溫知新不以為意,“就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祁昂順着她:“怎麼才能饒我一命,大王?”
溫知新還真的思考起來,亮亮的眼睛盯着祁昂,笑着說:“幫我把叉子洗了。”
“……”祁昂眼神瞬間變得無奈,食指指腹點在溫知新額頭,“怎麼不懶死你,溫知新。”
“外面太熱了,從現在到吃晚飯,我不會再踏出教室門半步。”
“好的,大王。”祁昂去幫她洗餐具,出去的時候還拍了拍她的頭。
從開水間到教室也就五十米,沒幾分鐘祁昂就回來了,然後看見上一秒還發誓不會走出教室的那個人,倚着牆和别人聊得正開心。
徐修明。
他怎麼也陰魂不散的。
“謝謝你,修明哥,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溫知新說。
最近她在總結正男詩集投稿失敗的原因,發現是自己找錯了方向。
因為她一直在專攻小說,所以想當然地也把正男的作品投到了這些出版社,然而這些出版社的作品中并沒有多少位置是留給詩集的。
溫知新了解到有一家出版社的青春風詩集銷量很好,但一直找不到投稿方式,兜兜轉轉問下來,發現徐修明的媽媽居然是這家出版社的主編。
徐修明笑:“我也就幫忙要了一下投稿方式,具體能不能出版還是要看你自己的作品質量的。”
溫知新:“無論如何也很感謝你,等你有時間請你喝東西。”
徐修明推一下眼鏡,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等高考結束吧。”
溫知新看着他眼鏡後面的黑眼圈,明白他也是熬夜修仙的同道中人。
“要去哪裡,溫知新。”祁昂手裡握着不鏽鋼叉,邁着大步,走路都帶風。
溫知新說:“還沒定好呢,等修明哥考完試再說。”
祁昂面無表情點點頭,把叉子塞到她手裡,頭也沒回地走進教室了。
“那我先走了,再見。”徐修明說。
“嗯,拜拜。”溫知新揮手,也轉身進了教室。
祁昂在低頭摁手機,看都沒看她。
溫知新眨眨眼,從桌洞裡随便抽了一張試卷,咳了一聲,故意道:“這題好難啊。”
祁昂一動不動。
溫知新忍着笑,繼續:“要是有個好心人教一下午就好了。”
祁昂瞥來一個眼神,溫知新立馬把試卷推過去。
“怎麼不讓修明哥給你講?”
溫知新聽他陰陽怪氣的語氣,低頭抿着唇笑起來。
從郁錦程那件事開始,溫知新就悟出了祁昂的另一組成部分:獨一無二。
他好像天然地認為自己擁有的東西應該和别人不同。
哪怕隻是在朋友心裡的位置,他也要和别人不一樣。
溫知新把這個歸結為祁昂從小就在家庭裡獲得了很多關注。
她覺得這種無傷大雅的占有欲挺可愛的,心情好的時候可以縱容,也順便滿足一下她的私心。
溫知新擡起頭,很認真地說:“隻能你來教我,我對其他人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