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新回到酒店洗過澡,青檸的味道蓋過她身上原本那股似有若無的木質香水味。
開着筆電鍵盤改稿,手機放在一旁和主編通話。
“再采訪兩次,之後就可以線上推進度。”
溫知新:“既然可以線上,為什麼非要我來宜安?”
“隻有面對面的交談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個人,寫下的文字才會有溫度,有感染力。”主編說。
溫知新停下敲鍵盤的動作,平靜地說:“我要辭職。”
話音剛落,隻聽一道穿破雲霄的高音:“什麼?!!!”
還好酒店隔音好。
溫知新笑着說:“你看,不面對面說話也能有感染力。”
周北:“……你等回來的。”
“我回去報銷差旅費,工作了,拜。”
通話結束,溫知新繼續寫稿,直至夜深,工作結束,在關掉筆電的前一刻,她突然鬼使神差地點開浏覽器,在搜索欄裡輸入“祁昂”。
指腹已經碰到enter鍵,又停住,把兩個字全都删掉,接着十分幹脆地合上電腦。
她才不在乎他的近況。
溫知新劃着備忘錄裡的todolist,算了算自己居然還要在宜安待上一周,恨不得立馬給祁雲峥打電話說我們明天能不能一次性完成兩個采訪。
當然不能。
祁雲峥能答應她們出版社做這個傳記專訪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其他的不能要求過多。
第二次見面約在茶室,環境清幽,包廂安靜。
溫知新在複盤完第一次采訪内容之後調整了很多,很明顯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相談甚歡。
她們聊了很多關于成長背景、成就與挑戰、行業内專業等問題。
整個采訪推進的很順利,祁雲峥說接她的車已經,問溫知新要不要送她一程。
溫知新禮貌拒絕:“不麻煩了,這裡打車回酒店很方便。”
溫知新和她一起出去,跨出大門看見車旁站着一個人。
穿着一身黑,身高腿長,聞聲冷冷淡淡地看過來。
今天不是工作日嗎?
他怎麼這麼閑?
要不要裝不認識。
“這是祁昂,我孩子,這位是溫知新,初禾雜志社的編輯。”
祁昂邁着長腿走過來,接過祁雲峥手裡的包,眼神劃過溫知新。
溫知新默不作聲往後退了半步。
祁昂很輕地擰了一下眉。
大概祁雲峥真的不知道祁昂和溫知新之間是關系,她的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掃了一下,問:“怎麼了?”
溫知新體面微笑:“我之前在宜安一中上過學,和祁昂是同學,那時候他就很厲害,怪不得年少有為,原來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溫知新依舊淺笑着,她聲音清亮空靈,說場面話也十分有可信度。
祁雲峥明明知道這是奉承,卻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祁昂面無表情地看着溫知新。
溫知新視若無睹,繼續說:“天黑了,我就不繼續打擾了,今天的采訪我會發您郵箱,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後天見。”
祁雲峥點點頭,先上了車,祁昂跟着,沒上去,隻是隔着車窗和他媽媽說了兩句話。
接着司機開車載着祁雲峥離開,祁昂轉身,一步一步往溫知新身邊走。
這會兒天色暮曉,太陽殘存的光芒掙紮在地平線上,掠過低空鋪開來,落在祁昂的背上,好像沉默又厚重。
他的眼睛像天色一樣,晦澀不分明,沉沉地看着溫知新,聲音冷冷:“我們隻是同學嗎?溫知新。”
溫知新無意在街邊和祁昂上演什麼虐戀戲碼,她平靜地說:“也可以說是同桌,這沒什麼不一樣。”
“是嗎?”
“不是嗎?”
視線穿梭在翻飛的衣領和發絲之中,他們都直視着對方,誰也沒有率先逃開。
宜安的秋涼爽不悶熱,很适宜的天氣,溫知新卻無端想到很久之前的夏天,在空調嗚嗚作響的教室裡,她似乎也曾這樣久久地注視過,或者被注視過。
“我們應該是什麼關系?你想聽到什麼回答?”
溫知新問他。
然後兩個人都沉默。
他們的距離曾經近到擁抱,甚至留下咬痕,但要介紹對方時最親密的關系也隻到同桌。
一切都結束的太快了。
宜安還沒開始梅雨季,他們還沒走出十七歲,就被撞得支離破碎。
“我打的車到了。”溫知新說,“再見。”
祁昂拉住她,默了半秒說:“我的車剛才被司機開走了,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咱倆順路嗎?”
“可以順。”
“你自己不會打車?”
“手機沒電。”
“……”
明知道他在耍把戲,明知道他在撒謊,明知道這是條賊船,明知道……
“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