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詞捏着扶手,想起今日謝叔則今日見到他時目眦欲裂的表情,和寶依叫的那聲叔則哥哥,如此親昵的稱呼,恐怕兩人結識久矣。
可他當日分明和她說過,做好一個妻子本該有的本分,這等将絹帕與人之事,按照家規,輕則要被罰在祠堂抄經。
“我今天沒和叔則哥哥說話。” 寶依解釋。
也不知道說錯了哪個字觸到了他的黴頭,沈詞将手中杯盞放到桌上,突然冷聲問她:“你和他到底什麼關系?”
寶依被他問的一愣,覺得他這是給自己潑髒水,也不由得來氣:“你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誤會我!”
他聽了她的話後想了片刻,突然就冷笑,俊朗的眉目間有種她今天剛領教過的東西,好像是種侵略性。
接過來的繡帕被她揉做一團皺,沈詞盯着繡帕,問她,“那你說說,你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叔則哥哥和我哥哥相熟。”
寶依解釋:“他和我哥哥同在大理寺任值,當日救了我哥哥一命,他腿瘸之後在我家待了兩日,一來二去的便認識了,他人很好,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寶依忽然想到了什麼,伸出手腕上紅痕給他看:“今天我和嫂嫂在玉京樓買酒肉的時候,遇到了張憶,張憶企圖我,從我手中還拿走了我的繡帕,我腕上的傷能證明這一點。但我的确不知這手中的繡帕如何輾轉到了叔則哥哥手裡。”
信誓旦旦的神情。
好,這次暫且信她一次。
沈詞看了寶依一眼,冷聲道:“下不為例。”
說完這句話,他忽地一愣,他居然開始因為她的那一句親昵的叔則哥哥而吃味,曾經這般叫他百千次的錦書表妹,而他竟沒覺得有一句親昵。
寶依見他神情漸漸輕松下來,重新倒了一杯茶,和聲和氣地央求道:“郎君,您能不能多派個護衛保護我,要是哪天出門再遇見張憶,發生什麼事情可都說不清了,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産生誤會。”
寶依剛說完,便聽到屋外咚咚咚的敲門聲,門口通傳的丫頭聲音更加急促:“不好了,公子,您剛走表小姐的喘症就飯了,表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得了同意,屋門被蘭軒的丫頭打開。
青雲也跟上前禀告:“公子,表小姐這次的喘症犯得厲害,府醫說……” 青雲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沈詞啜飲了一口茶,叫青雲繼續說下去,青雲這才接着說:“府醫說這次表姑娘的病來勢洶洶,時日恐怕不多了,主母已經起身去看表姑娘了。”
那侍女眼看請不到姑娘的心上人,心裡着急地很,急忙說:“表小姐自知壽命不多,請您一定去看看她。”
案幾上的沙漏提醒時辰已經不早了,但在這種人命關天面前,寶依似乎沒有選擇的權利,她隻能看着沈詞起身,朝她道:“你先休息,等我回來。”
這一晚,月亮逐漸升起、移動、落下;慢慢地,太陽開始從東方升起。
寶依醒來,身邊的床榻是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睡在奢華寬闊的酸枝木架子床上,沉默了一晌,她拉起了床頭的床鈴。
采月和抱夏聽到床鈴,立馬起身進屋,抱夏瞅了瞅太陽未亮的天色道:“少夫人,天色還早,您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我昨晚睡得很好,” 寶依掀開錦被,指着空蕩的床榻,問抱夏采月兩人,“郎君昨夜在書房休息了?”
采月給她換上月白色的新衣,忍不住開口說:“書房昨夜沒人。” 抱夏聽得讪讪的,想解釋,卻沒想到合适的理由。
剛換好衣服淨了臉,寶依正上着妝,昨夜的那個丫頭又來了正屋,站在門外說道:“少夫人,表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寶依怔了怔,剛醒不久錦書的侍女就來了,未免過于巧合,但那丫頭頂着死灰一般的神情看着她。
抱夏想起昨夜舊谙居燈火通明的夜裡,可能是表姑娘犯了喘症真的時日無多了,抱夏一面加快上妝的速度,一邊說:“表姑娘可能真的時日無多了,少夫人您去看看吧。”
天色還早,支摘窗外日光還未照亮整個蘭軒,寶依擡頭看了一眼那丫頭似乎請不到人就不罷休的神色,答應了下來。
可能是起得早了,天色有幾分冷清,舊谙居就在蘭軒隔壁的院子裡,寶依跟着帶路的丫頭走了一會兒便到了舊谙居。
走到一個相當敞亮開闊的廂房前,丫頭止住了步子,低頭說道:“少夫人,表姑娘就在裡面等您了。”
抱夏和采月也想跟着進,卻被那丫頭擋住了:“兩位姐姐請留步,府醫說表小姐犯了喘症,得少見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身上穿得衣服三五天才換一次,身上不知帶了多少灰塵。”
兩人還欲跟進去,寶依擺了擺手,說:“聽大夫的話吧,” 這位表姑娘可相當尊貴,婆母要是知道她帶下人進屋子定要指責她了。
寶依進了屋,幽幽的牡丹香味飄散過來,甚至隐隐約約的,她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竹香味。
倏忽一低頭,熟悉的墨色衣衫淩亂了一地。
藕荷色花帳中,慢慢探出一隻芊芊素手,懶言嬌語道:“寶依妹妹,在找表哥嗎?”
“表哥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