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殺了人……可從小到大,她也隻有在四五歲時,敢拿起蚯蚓來玩。
她若殺了人,沈郎的仕途豈不會因自己而毀。
寶依不敢相信面前發生的一切,想到這裡,正要屈身探看地上頭破血流的刀疤臉男,卻被張憶一把拉住了手臂,“小心有詐!”
沈錦秋眼前的視線被她淩亂的發絲遮擋地嚴嚴實實,她在确定自己不會被張憶識出她從前潛伏在燕王身邊的身份後,冷靜朝寶依和張憶的方向說道,“這男子胸腔沒有起伏,我們安全了。”
寶依看了眼大疤臉男的胸腔,發現的确沒有了起伏,可不知為何,寶依卻聞到有東西燃燒起來散發出了焦灼的氣味。
在她身邊的張憶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他如蛇蠍般狡猾的眼神立刻看向了八仙桌上擁着錦被的沈錦秋。
……
夜色深深,城南别院的上空月亮高照,高牆卻如高樓般豎立。
沈詞的目光始終落在面前敞開的院門前,過了半晌,才看向因為着急而臉漲得通紅的太子身上。
“據臣了解,這座别院背後的主使另有他人,張大人從前犯下的罪的确不可饒恕,可殿下,倘若選擇用火攻的方式從張憶嘴中逼問出罪證,恐怕,還沒有等到聖上臨朝,張憶的黨羽已經給聖上上了折子。”
他不徐不緊而有理的推斷,正合了太子心意,太子想了想,問道:“那我應該怎樣做,既能讓我們拿到張憶的罪證,又能讓父皇對我刮目相看?”
太子明明在暗中操縱着這座莊園的一切,可在他面前,居然表現地明知故問。
沈詞别過眼神,淡淡道:“存不顯之德,行不發之功,藏器待時,乃可保全。殿下要想獲得天子寵愛,什麼都不用做。隻需救出該救出的人。”
太子一聽,更着急了:“難道我們今天白跑了一趟?這可不行!要是被父皇知道我夜裡跑出城,還跑來這莊園轉悠找女子享樂,回頭定會因為我此舉而讓太子妃處處監視着我,我雖不如燕王他得父皇的信任,可更不想讓他老人家失望。”
“殿下難道忘了探子方才的禀告,” 沈詞指了指右手邊探子離開的方向,“提醒”道,“錦秋郡主正在裡面。”
太子李括一拍大腿,恍然道:“你瞧,我一着急,竟把錦秋忘了。” 話音剛落,就急急忙忙地讓手下護衛将準備好的十桶油和箭矢收拾起來。
一切完畢,太子就對領頭的護衛囑咐道:“找人将這些東西看好,一會兒,可不能讓一些手腳不幹淨的人趁着亂子打翻了。”
領頭道了聲是,便安排手下一個矮個的護衛守在一旁。
太子的句句囑咐,聽在耳裡,卻似乎别有他意。
太子在前頭帶着路,表情十分地嚴肅而深沉,見跟在他後的一路無話,主動起了個話頭:“嘉許,你生病那兩日裡,我隐隐聽人說,姜娘子也在長安城離奇失蹤,你今日一早醒來便急急看着城南莊子的地形,可是查到了什麼眉目。”
“尚且沒有。” 沈詞回道——
他本沒查詢到什麼線索,走在前面的太子的步伐散漫,恍若逛自家花園時一樣輕松,語氣裡,表面是帶着十分的關心,可仔細想想從前的太子對他句句剖心時也帶着一絲疏遠,眼下,似乎萬事萬物都在他的把控制中。
這一思索,沈詞忽然發覺,太子恐為了拿到燕王舉兵的證據,不僅将沈錦秋放進了這座城南莊園,恐怕也将寶依送進了莊園裡。
畢竟那日前,太子曾對自己提起過張憶的發妻,事後主動帶沈錦秋來看寶依,兩人看見之後面色劇變,而太子的神情,和今日一樣,散發着“早就料到”的氣息。
太子走着走着,被腳下的石子絆地踉跄了一下,手下的護衛着急走上前給他查看傷勢,太子擺手示意道:“這莊園看着處處繁華,卻連進後院的甬道都不點上燈,嘉許,這夜路太不好走了,你且和我一起。”
太子一面擺手,一面回頭說道。
沈詞目光中深淺着不一的光,仿若冰層下的雪山被他從上看下看了個透,許是春日的夜仍帶着涼意,看得太子打了個寒顫,後面的話立即被他忘在了腦後。
太子松了松心神,對着身後護衛的手勢比劃了一下。
行走在前院裡的桃林間,一個中年婦人被護衛踢滾到太子前,負責逮捕的護衛上前禀告道:“殿下,這莊園背後的主人已經逃出城南了,奴婢為了不打草驚蛇,便拿下了負責這莊園的婦人。”
一行人停下了行進的步伐。
婦人聽說是太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緊緊盯着面前的錦鞋,大聲喊冤:“奴婢也不想做這等事,可這天底下——我一個婦人一不識字、二無漢子,三無店家收留我做些差事,我隻能做這等勾當養家,太子大人,您饒了我這無知的婦人……”
沒用的家夥,生下來理應要比他們這些貴胄更加勤奮,而不是一味的埋怨。
太子想到這裡,眉頭緊緊鎖起,“當今盛世,年年谷物盛繁。長安城中,八成人家中均得麥田。退一萬步講,你便是沒有你口中說的本事,靠着聖上分配的土地也會保你衣食無憂。更何況,若你無良田一畝,去做那浣洗婆子也能掙一口飯吃。何至于做這種缺德事損自己的陰德。”
果然,此話一出,他聽見手下護衛對自己的頌贊,太子暗自滿意地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