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他也不隐瞞雲勝了,“前兩日府尹照顧老相公,自己也病了,是小宗伯告的假。”
“那直屬于府尹的你們為何出現在這?”
劉滔歎了口氣,咬牙切齒,指着粥棚那邊,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看見那個綠官服的嗎,他拿着蕭相公下的調令,不敢不從。”
雲勝愕然,似乎是沒想到自家大官人竟病了,回過神來便急匆匆向着劉滔行了個禮,轉身便快速向正在談話的兩位郎君走去。
“郎君,小的打聽清楚了,大官人因照顧相公而告假在家。城門外的都是直屬大官人的部下,之所以出現在這,是蕭相發的令。”
雲勝瞧見四郎君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之樣,又瞥見七郎君,似是剛聞言便又皺起了長入鬓的眉。
四郎君調笑道:“尚且未能及冠便老皺眉,待到我這年紀又待何如?”
雲飛不消一會兒便回來了,回來之時帶了一個不惑之年的男人,身材瘦長,自稱是雲二官人的随侍。待見到二位郎君後,端的是眼熟無比,頓時毫不猶豫地從懷裡拿出了牌子,待确定其身份後四郎君探問:“鐘叔,是因何故而出城?”
雲鐘心道,他所為之事,隻老相公與二房知曉,始終知之者甚少為妙,他忖量一番,才緩緩開口,“相公遣我去接個人。”
霎眼間,四郎君待他說完才适時開口道:“祖父讓接誰?”
“是四娘子的女兒。”
雲府隻有一個四娘子,與三官人同胞而出,十八歲嫁于祖父一名為許适的門生,待其進士第後,便随夫赴遠地任職,病故于幾年前。
接的是姑母之女——許書南。
“怎地你一個人去接?且沒接到人?”四郎君掃了一眼雲鐘身後,自然是沒人的,還沒問,便聽見自家七哥接過了話頭,尖銳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讓雲鐘的手指瞬覺尖冷。
雲鐘不知如何解釋隻他一人去接,隻推說是老相公的安排,複怕郎君們感自己辦事不力,他雖是二房官人的随侍,但始終是雲府的下人,他立即出聲道:“自是接到了,小的前來城門口打探一下,讓小娘子待在難民尾後,免遭難民沖撞,圍困。現如今,遇見了郎君們,可以進城,便是再好不過了。”
四郎君短暫思索一番:“那七郎現在進城,鐘叔你去将小娘子接過來,而後和我一起打馬回雲府。”
七郎君緩緩點頭,對于兄長的安排他沒有異議,祖父病了,急召他和兄長回府,父親竟也告病在家,偌大的一個雲府能當家的竟隻有二叔一個長輩了。他叫上雲飛,立刻躍馬而去。
雲鐘帶着雲勝往後擠去,官府的人正喊着:粥馬上熬好這樣的說辭,難民已經冷靜下來了。有個别還在起事的被院差拿下,其餘的有吃的能苟活誰還會想鬧事丢命呢,劉滔總算是松了口氣,隻要沒傷到人,沒死人在城門口,一切都是好的。
待雲鐘緊趕慢趕到剛交代小娘子待的地方之時,竟沒在層層疊疊的難民裡尋到蘇以言。他心裡大驚,打量起周圍來挨肩并足的人,失望的開始詢問起了難民,都說沒有見過。
卻說另一邊,周珮眼疾手快的将蘇以言的袖擺拉住,見她穩住身形後,又将她往自己身邊上帶。蘇以言權衡利弊之後管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有人拉着至少比她一個人落進人堆裡來得更好。她感激的回頭,對着周珮柔柔一笑,“多謝周郎君。”
周珮這才打量起她被鬥篷下遮蓋下白玉似的小臉,不施粉黛卻眉眼如畫,皮膚被雪映得清透,又被身上朱色的鬥篷照出絲絲血色,盈盈秋水般的眼眸中帶着縷縷笑意,嘴角微微上揚,這笑竟将周珮身上的冬寒都抵了去,如沐春風。
周珮慌慌回神,才見蘇以言笑意已退散了些,他帶着試着拉近乎,“小娘子不必答謝,周某所做不過舉手之勞,倒比不得小娘子對某的救命之恩。”
蘇以言聞言也不再說話,護好自己的包裹,一直随着人潮擠到了施粥地方——順天門,粥剛盛出,見難民一擁而上,她隻能踉跄穩住身形。
拿刀的院差們緊撲過來維持次序,大喝,“每人都有,順次發放。”
終究是被兇神惡煞拿着出鞘刀的院差們給吓着了,衆人便有序的排上了,蘇以言才得以人群從中脫身。
一脫身倒想起來了,她被人流從開遠門外擠到順天門,鐘叔又去探查情況了,她被人群沖散找不到回原地的路,萬一鐘叔探查完了情況回來找不到她,應當如何?
加之她如今一介罪臣之女身,歸途隻有雲家,若入不了内,又當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