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沉默怎麼回事!不會生氣了吧!以前工作人員總說他很愛PUA,動不動就毒舌氣人。但剛才的話應該沒問題吧?明明說的是事實。
緘默令人忐忑,他趕緊找補道,“我廢物怪我嗎?你召喚術什麼水平你不知道?菜就多練。”
啊啊啊完蛋!
明明是想安慰對方——不要緊,多練肯定有進步。怎麼出口就變成挑釁了!
一應激後就容易口出狂言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啊!
對方臉色越來越差,這可是魔法世界掌管他生死的飼主啊,絕對不能得罪!
情急之下,蘇小毛球睜大濕漉漉的眼睛,毛球球整個身子歪了歪,輕輕蹭了蹭托住自己手掌,發出了此生最甜膩的聲音——“喵?”
金發的高冷男子依然沉默。
啊啊啊!我竟然這麼沒有節操!
蘇小毛球一邊唾棄自己如今竟然毫無底線,無師自通學會賣萌求生,一邊忐忑不安地等待時。
許久,金發高冷男子總算開口了,“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蘇小毛球心還未放下,卻又高高懸起——名字?!
魔法世界,出賣自己的真名,約等于向魔鬼販賣自己的靈魂!别看他此刻百無一用,對魔法世界卻是頗有研究的。數百部魔幻電影的觀影經驗嘟嘟嘟閃着紅光:千萬千萬不要洩漏真名。
鏡子放在不遠處。
蘇小毛球盯着鏡中的自己,拳頭大的漆黑毛團團,滴溜溜地轉着兩個明黃色的圓圓貓兒眼,他不由想起一句經典名言: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蘇小毛球故作深沉道:“你可以叫我——深淵。”
薩裡西亞:“……”
他靜默了一瞬,而後道:“小烏雲聽起來是個好名字。”
“不行!”蘇小毛球觑見對方神情緩和,瞬間又有了得寸進尺的心力。他炸着毛堅決反對道:“不要不要不要!小烏雲這名字太沒有氣勢,我必須叫深淵,才配得上自己高貴鋒銳的氣質!”
然而無論他如何打滾抗議,對方都沒把這個提議放在心上。
直到自己鬧得累了,逐漸無趣在躺在地上,身體又軟成了液體似的毛毛毯。
對方卻突然問,“你知道什麼是‘深淵’嗎?”
“就、就是深不見底的水?”蘇小毛球不想暴露自己初來乍到的無知,硬着頭皮回答。
“那你知道來自深淵的魔物會有什麼待遇嗎?”
“什、什麼?”蘇小毛球慫着蜷縮起來,一雙探照燈似的大眼睛驚疑地望向對方。
薩裡西亞冷着臉解答:“來自深淵者,立斬。”
蘇小毛球猛地抖了一抖。
便感覺一雙手輕柔地放到了他的身上,輕輕摸了摸。
薩裡西亞看着深深陷進黑色皮毛裡的修長手指,嘴角牽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既然名字定好了,那我們就出發吧,小烏雲。”
……
薩裡西亞在居家服外面套上法師袍,将小黑毛球放到挎包裡一起出門。
這件法師袍由魔法學院統一發放,質地輕便,耐髒耐水,置辦費用由昂貴的學費覆蓋。但尋常學生穿着普通,薩裡西亞穿着卻像是在走秀。
蘇小毛球懶懶地睡在柔軟的包底,隔着網狀分隔觀察着外面的情況,當然以他仰躺的角度,更多的是在觀察薩裡西亞。
一路上,不時有人熱情地朝薩裡西亞打招呼,而他隻是淡淡地點頭。
這個狀态,可和剛才在屋裡時完全不同。
在屋裡時,薩裡西亞整個人都有一種兇狠勁,宛如潛伏在平靜積雪下的猛獸,生機勃勃。而在外面,則帶着淡淡的疏離,看似溫和,實則宛如高高在上睥睨人間的神祇。
令蘇池莫名熟悉。
薩裡西亞徑直來到魔陣訓練場。
夜晚,此地無人,隻有石雕的獸頭伫立在門口,眼窟窿裡散發着魔法能源的綠光,阻止外人的擅闖。
尋常學生進不去訓練場,但薩裡西亞作為學生會長擁有特權,順利地通過石雕獸頭的驗證,進入了訓練場地。
挎包連帶着小黑毛球一同被放到旁邊。
薩裡西亞拿出魔杖,嘴裡念動咒語,紋樣繁複的魔法陣被無形的畫筆勾勒,神秘的線條逐條亮起,片刻後他輕輕一抛,完整的魔法陣落到曆盡滄桑的厚石闆上。
不同于今日課堂上的驟然熄滅,魔法陣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芒過後,一團小黑毛球出現在召喚陣中心。再看旁邊原本鼓鼓囊囊的挎包,已經空了。
蘇小毛球側躺着,滴溜圓的貓兒眼此刻耷拉着,“哎,又來。”
又來了。
薩裡西亞也想歎息。他剛才明明使用的是龍族召喚陣,結果召喚來的還是小黑毛球。難道,自己真的缺乏召喚的天分?
從一開始學習召喚術,薩裡西亞不管如何精進魔法陣紋樣,全都以失敗告終。直到昨日,他終于成功召喚出了一個小黑毛球。
薩裡西亞以為那是一個充滿希冀的開始,孰料那卻是一個悲傷的結尾。
之後,無論他召喚的是何物,龍、元素妖精、精靈……召喚出來的都是這個口吐人言的看不出種族的小黑毛球。
自小立志成為大魔法師,薩裡西亞為此制定了一系列缜密而環環相扣的規劃。
在他的規劃中,半年後他就能拿到優異的畢業成績,并以此去申請帝國魔法大學及其獎學金。然而就在這最緊要的關頭,他的召喚課竟然很可能不及格?
“我渴望召喚到一個火元素小妖精。”
驕傲如薩裡西亞,從未想過自己能講出這麼卑微的話。
今天他甚至偷偷查閱了禁書,在魔法紋樣中編入了“禁止召喚惡魔生物”的指令——畢竟小毛球長得又黑嘴又毒,襯得盧勒老師的嘲諷都像撓癢癢,确實很難不讓人懷疑它是某類深淵魔物。
可惜,在他念動火元素小妖精的召喚咒語後,法陣光芒熄滅,中心躺着的還是那個小黑毛球。
“我說,”小黑毛球忍不住抗議,“你就向老師承認召喚獸是我不行嗎?你和我好像綁定了呀!”
薩裡西亞沉默不語。
“你都要挂科了呀!承認我是你的召喚獸很丢臉嗎?”
薩裡西亞充耳不聞。
“可惡!”蘇小毛球忿忿不平。
甯願挂科,也不願承認自己的召喚獸是個廢物小黑毛球,這種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令蘇池想起一個人——
沒錯,就是前世的男團隊友,C位出道的第一名,每天不在裝比就在裝比的路上,偶像包袱重如泰山。
蘇池是個躺平派,和這隊友沒什麼沖突,每次見他背着沉重的偶像包袱都覺得樂呵。
想通這點,蘇池就明白肯定勸不動這人,索性躺平,“你慢慢來吧,我先睡了。”
薩裡西亞又反複嘗試了幾種新修改的魔法召喚陣,無一例外,通通失敗。隻有酣睡的小黑毛球滿場子不停閃現。
反複嘗試未果後,他隻能暫時作罷,拎包帶球回去了。
一踏進溫馨安靜的單人宿舍,他舒服地長出一口氣。
魔法學院的學生宿舍多是四人間,唯獨學生會長與年級第一有優待,會單獨分配單人間。
薩裡西亞兩者皆是,學院節省了一個單人間,便将相應福利折算成魔法材料發放給他,極大地減輕他的經濟負擔。要知道魔法學習可是最耗錢的一門專業。
如果召喚課挂科,免費的魔法材料肯定沒了,也會失去帝國魔法大學的入學考試資格。
當真一籌莫展。
給小黑毛球釋放完酣睡咒,薩裡西亞拿出一個精美的匣子,上面被十幾根鐵鍊纏繞得密不透風,不知道的還以為匣子犯了什麼天條。
魔法杖輕輕晃動,薩裡西亞的薄唇不停張合着,瞬間激發了十種魔法陣,落到匣子上,十幾根鐵鍊有序地松動脫落。
他揭開蓋子,将裡面的物品一一擺放出來。
這便是薩裡西亞的全部家當。
福利院出身的他珍惜所有東西,然而家當仍少得可憐:被丢在福利院時包着的襁褓、一本厚厚的翻到泛白的魔法筆記、一堆金币。
金币數來數去,也隻有十個。
魔法學院的學習成本高昂,幸好他拿着各種獎學金,倒也能收支平衡。但未來帝國魔法大學,不論其他雜費,每年光學費就得一萬金币。
他有賺錢的方法,但剛賺回來,又得買材料花出去,到最後也隻剩十個金币。
為今之計隻能多賺錢。
薩裡西亞反複看了看匣中寶貝,最後整齊地收起來。
十個魔法陣的光暈閃過,匣子又重犯天條,被十條鐵鍊捆得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