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收成不好麼?但現在這個季節,即便是沒有成熟的糧食可以吃,半熟的糧食,山上的野菜,樹木的嫩葉,能“吃”的東西隻多不少。
而這些東西現在都沒有了,那個乞丐才會最終走投無路,來到京城。
那就是天災人禍了。姚諒很快得出了答案,有某地發生了饑荒。
昌原山土匪手裡有證明饑荒的證據。
姚諒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她?這件事讓甯直,或者太子身邊的龍衛去查不是更好?
她憶起盛聞的父親,如今正值壯年的皇帝,現在的他英明神武,如日中天,宛如永遠不會墜落的太陽。
隻是再明亮的太陽也終究有墜落的一日。晚年的他開始恐懼死亡,恐懼身邊一切的人。
那時的乾清宮徹夜點着燭火,像是在瘋狂地燃燒着老人為數不多的壽命,那把火最終吞噬了龍椅上的老人,也險些将這個王朝的氣運吞噬殆盡。
她該去做的。姚諒收斂了心神,摘下一顆白菜外的爛葉。
姚諒最拿手的菜有兩種,一種是各式各樣的點心,曾經做點心是為了讨各宮各院的嫔妃和老皇帝的歡心。
另一種就是豬肉的一系列菜式了。姚諒如今靠賣豕肉胡餅讨生活,也不免研究些豕肉菜的新花樣。
大雍朝律法規定禁止食用牛肉,耕牛也是稀罕物,不是誰家都有。姚諒翻翻找找,在廚房裡發現一條豬前腿。
按理說該選豬五花最好。但現在這道菜說不定聯系着她的項上人頭,也沒資格挑挑揀揀了。
姚諒也不忌什麼刀功,随便切條切塊,直接涼水下鍋,焯上一遍水,撇去血末。
另起一隻鍋加水,随手扔進去一把蔥姜蒜,再加八角、茴香、花椒,待水燒開後放入切好的豬肉。
鍋開後蓋上鍋蓋,改中火再燒至湯汁變白。
趁這時候,姚諒手底下的菜刀刷刷刷地切下去,直接把切塊的白菜全扔進清水稍作清洗。
鍋内加入醬油鹽糖調味,撈去蔥姜蒜等用來調味的配菜,粉條正好泡軟,炖上半柱香的功夫,加入切好的白菜炖至入味。
“那閨女,大當家的叫你再燒一條魚。”先前離開的婦人不情願地拎着一條肥魚,她聽人說了姚諒是什麼大廚的弟子,看着小小一個丫頭,能有什麼本事?
這做菜不是繡花,是得要吃苦工下力氣的。婦人原想看姚諒出醜,誰知這小姑娘在廚房裡跟隻穿花蝴蝶似的,燒火切菜兩不誤。
眼見一大鍋肉菜扔下去,想她肯定要犯難了。誰知姚諒搬了個矮凳,手持鐵鍬哐哐幾鏟子就是翻炒了起來。
“清蒸還是紅燒?”姚諒拎了魚,這魚身上還濕漉漉的,嘴巴和腮一張一合,顯然是剛撈上來沒多久。
“随你。”婦人道,她還想再瞧瞧姚諒的本事,力氣大就能給太子做飯?肯定不止這些。
殺魚呢?這血淋淋的事,這瓷娃娃似的丫頭敢麼?
姚諒一刀背拍在那魚頭上,熟練地刮鱗掏腮,去掉内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山洞濕冷,地上隻鋪了一層爛了一半的稻草,剛進來還覺得這是個大夏天裡避暑的好去處,過了一段時間就覺得冷了起來。
盛聞見甯直坐得筆直,正在閉目養神,他便悄悄地靠了過去,從對方身上汲取一點熱量。
甯直挪遠了點。
盛聞不信邪,硬是要擠他。
甯直睜開了眼睛,“公子自重。”
“我超重的。”盛聞道。
早說過叫你平時少吃點了。甯直看了看盛聞臉上的嬰兒肥,宮裡夥食好,除了功課現在又沒操心事,導緻太子殿下看着圓滾滾的。
“喂,吃飯了。”正當兩人擠作一團的時候,又是一個漢子端着一盤菜和兩個饅頭走了過來。
“還給飯吃?”盛聞道,“真人性啊。”
“公子閉嘴。”甯直小聲道,他們現在是人性大發才給我們一口飯吃。
你現在把他們惹急了,沒等你做你想做的事,我們就要被活活餓死了。
漢子沒好氣地把盤子放到了兩人面前地上,“吃吧。”
還沒湊近就聞到了獨屬于清蒸魚的香味,盛聞湊過去看,湯白味醇,魚身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基本沒怎麼破壞。
這是條草魚,比起衆人熟知用于清蒸最佳的鲈魚,草魚要稍遜一籌,但也很适合清蒸。
“真給吃嗎?”盛聞趴在地上,擡起頭問。
“讓你吃就吃,哪來這麼多廢話?”漢子不耐煩地扔給兩人一副用竹子削好的筷子。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盛聞拾起筷子,拍了拍浮土,“我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