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彥沒來得及見葉槿筠一面,也不是完全沒時間,而是挺也沒有想清楚要怎麼見他。
本意是不想他從此受苦,不自由。哪怕柳依風入贅,當下對男子的要求也是有些苛刻的。很久之前,還有王子養面首和女侍君之類,現在坊間漸漸聽不到了,王子的名聲也很重要。不過,葉昭彥這種人會覺得,這種事現在就算有,也很可能隻是大家不知道,比如祁淵到底和探花什麼關系。
而且為什麼,今日朝堂上,會出現祁淵這等不可幹政的男子。
按照之前聖上的意思,她隻被指欺君罔上,要派往西南道,貶為正七品巡按禦史。至于辦案不徹底,因那邪道教派之事,聖上還需暫且假裝不知情,暗中去查。
她叩頭謝恩,接過聖旨與官憑等物,從此,就徹底成為了聖上的一把刀。
葉嘉盈神色複雜的看着她,她不敢對視,正欲起身回去,卻聽祁淵在側座的帷簾之後,用他山泉一般的嗓音,緩緩說道:“看來今日的朝堂,要成了葉家的戲台了。”話音剛落,他就緩緩從帷簾後面走上前來。
因在朝堂之上,他穿着正式,冕服齊全,但是對于他來說,有些老成了。不過好在他容顔可堪絕色,看起來還是很好看,而且他應該首次來金殿之中,面見衆官,她得可以聽到四周有壓到很低的吸氣聲。
她不明所以,隻能先留在原地。
“葉小女郎是個好女人,本宮都聽聞你盛名已久,我們後宮的弟弟們,可是都想招你做驸馬呢。”祁淵平白無故丢下這麼一句話,葉昭彥心中一驚,難道他同荀彧的關系破裂了,又找上自己嗎?可是,直接追到前殿來嗎?
這時,祁淵一拍手,先叫帶人上來。
來者戰戰兢兢跪在葉昭彥身側,她微微側面,餘光所見,現有記憶并不能識别此人。
祁淵就算長了反骨性格叛逆,也不愧是皇宮裡教導長大的,不僅音色好聽,他講話時禮儀也很到位。語氣平和舒緩,用詞精準妥帖。
但是葉昭彥皺起了眉。
原來此人是柳依風的下人,跟随來京,不知怎麼就到了祁淵手裡,見他是王子,便将所有事情全然告知。而柳依風則趁葉府舉辦及笄禮,府上客人衆多時,在衆目睽睽之下,混進去,将事情鬧到人盡皆知。
不過柳依風真的有這個腦子嗎?會不會是,祁淵提前遇到她們,然後策劃了這一切。她現在對祁淵的抵觸情緒很大,總覺得一切都是他去構思使絆子。真不知道,就拒絕一次,怎麼就對葉家留下這麼大意見?果然是小男人。
她心想。
“我朝向以誠信立世,此乃國之根本、萬民之表率。今君既已應諾,若背之,則失信于天下。國無信不立,民心失則國危。望葉家以大局為重,踐守諾言,莫因一己之私,緻我朝誠信根基動搖,陷國家于不義之地,望君三思而後行!”祁淵的聲音還是那般,但是葉昭彥此時忽而覺得,這聲音也不再悅耳。她不知是急還是氣,太陽穴開始突突跳,還有一些地方的血管,也很有存在感的跳動。
她身形微晃。
葉嘉盈走出來,行禮叩拜,先不疾不徐謝過王子,又将此事承認,又應下,葉府必然會按照約定,遵守婚約。
祁淵王子笑了笑,還是從容不迫開了口:“這事也好辦,葉家各位貴哥兒,自是矜貴。可是,我最近聽說,葉将軍有一養子,葉小卿之前,還為其求得職位,也是食朝堂俸祿之人了。”
葉昭彥聽了,不知是急是氣,一時竟然有些耳鳴似的。
就是為葉槿筠求得恩寵那日,她剛出尚書房,就借口身體不适,也确實心煩意亂,又覺得不合禮數,怕自此外面像看待荀彧一般看待自己,種種,便拒絕了祁淵相邀,誰曾想,他便如此……
朝堂之路,真是舉步維艱啊。她以為的自保之舉,在真正有權勢的人眼裡,也會成為遭尋隙、罹仇雠的理由。
好在葉嘉盈在場,她在朝堂已久,還是淡然回複:“王子所言極是,我們葉家家丁衆多,尤其葉将軍這等豪傑,素日裡常與各軍士同食共寝,視衆人若至親,自然,諸軍士皆是大祁赤子也,葉将軍對衆人也一視同仁,皆如親子。誠信固然重要,然,這姻親之事,緣分之緻,實乃天授。非我們一廂情願,獨斷專行就可以決定的。比起亂點鴛鴦譜,我們更願意看緣事之人如何抉擇。且國之興衰,豈止系于一事之信?若執意行此,不顧實際,緻士心互猜、國力損耗,又談何社稷穩固?還望王子從長計議,勿将此單一之事,無端拔高至危及國家之地步。”
葉嘉盈也不願意抛出葉槿筠,去保其他人。甚至拿大姨母的軍心來反駁。
葉家謹小慎微許久,哪怕有了兵權,也很少這樣硬氣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