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确實是為了保全自己,才出此下策。要什麼清譽,或者牌坊,這對當今女子來說,是有助力的。可是對于此間男子來說,隻會是更多枷鎖。他能舍下這些無用之物,換來自己真正的重要權利,也算是此間少有的清醒男子了。
但是,他為什麼會對自己感興趣啊。也沒有怎麼見面,更沒有怎麼相處。自己這麼快說要與葉槿筠成婚,都很離譜了,這尊貴的王子,要家室有丞相長女,要容貌和才情有荀彧,要什麼都可以,怎麼偏偏能看中自己。甚至在意自己到,不經意間會自降身份,與一介平民雄競。
她不敢發話,安靜聽着。
“本宮是到了年紀,既然要早日入住王子府,确實,若本宮有一個驸君會更名正言順。葉愛卿真是搶手啊,滿京城男子皆以你為良配首選。佳偶之名,居首無匹,都傳到本宮耳朵裡來了。史書上記載,之前有驸君也不老實,不守君德,大有人在。或是屈于王子淫威,同床異夢,遇事便第一個反水的。甚至有城中有兵亂,便開門引人去挾持王子的……總之,這世上男人成婚,少有什麼好下場,貴為王子也一樣,反而因為在這滔天權力中,變心的女人更多。”
“葉愛卿自幼的名氣便是極其乖巧,這世道偏頗,男兒命賤,數量這麼多,就要求女子一女多配偶,葉愛卿竟然願意此生隻負責一人。日常發言也疼惜男子,連你寫得書裡,女男之間也是本宮想都不敢想的平允。若這世道不許我獨身,那我必然要選擇葉愛卿這等女人啊,你說對嗎?”
他轉而看向她的眼睛,緩緩開口。
“躍塵,異人。”
葉昭彥心中一驚,此事她憋了十來年,一直捂得死死的,怎麼會有人知道。
“震驚嗎?我在書坊見過你,一個大女人,居然看我們的小夥藝文。京城中有幾家書鋪子和兩家書坊,恰好是我開的,我的父君在我幼時就傳給我的。要調查一個人,很容易,我隻要想辦法買下出那些書的那家書坊,老闆還雇傭在那家店裡,然後看看到底是誰,能寫出這樣的作品。我一直以為,我會收獲一個閨中密友,他的眼界比我這個深宮裡的男人更寬廣,他奇想天開,靈心慧性。可我萬萬沒想到,居然來了一個女人,還是扮作書童的葉大人。”
“本宮想,葉大人一去西南道,這邊的書,怕是要斷更了吧。需要本宮這個幕後老闆幫忙在書後印一份告假書嗎?”他姿勢慵懶靠在椅子上,頭微微歪向一邊,頭上很少首飾,他的儀态很好,基本看不出來晃動。
确實很好看,葉昭彥有一瞬失神,她趕忙轉開視線,生硬回答:“臣信筆塗鴉,不成章法,殿下切勿見怪。”
她如此反應,倒是取悅了祁淵似的,他山泉般的嗓音輕輕一笑:“呵,怎麼會呢,我最近翻了葉大人這些年的書,葉大人怕是自小就有神思妙絕,我也曾想過,若是有一個新的世界會是怎麼樣的,若是我們男子不用屈居人下又是什麼樣子,可我始終差那麼一些。真是可悲,我的一個大哥哥成婚之後,有一次來我這裡飲酒,他痛哭流涕,說自己沒有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問他什麼是真正的男人,你本就是男人啊。他卻說!真正的男人應該是那般溫柔體貼,似水柔情。他卻沒有做到,他的妻主漸漸不再愛他,隻是身為驸君的責任對他。他也想控制脾氣,卻怎麼也控制不好。”
他視線落在虛空:“我在一旁也好想哭啊,我也想知道,如果沒有這些規訓,真正的男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曆史上有過少量男人掌管政*權的時候,周邊小國也有些地方是女男都可繼任,這生靈萬物的雄性,他們又會怎麼活着……我隻能靠這些,去猜測,最最最原本的、真正的男人,應該是什麼樣子。”他的坐姿緩緩下滑半寸,輕輕搖搖頭,突然聲若遊絲:“可我不知道,我隻能醉生夢死,不去想這些問題。”
葉昭彥也想過。
前世的時候。
别人在規訓中自我攻略,自我貶斥,她卻覺得可悲,她也好想知道,怎樣是“真正的女人”。
祁淵突然起來,快步走向她,葉昭彥驚吓中無意識退了兩步,還是被他趕上。
“可是你書裡會寫,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懂我的人,雖然這個人還是個女人,但是你會懂,你和别人不一樣對不對?你和她們都不一樣的。”他抓住了葉昭彥一隻手,雙手拽得緊緊的,葉昭彥偷偷試了幾次,拔不出來。
美則美矣,太瘋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