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停下一輛黑色轎車,司機忙不疊的跑下來給後座的人開門,兩人一同前往高級病房。
“都吵什麼?”嶽廳關上門壓着聲音說,“這個走廊就你們病房最吵!還嫌事情不夠丢人嗎?”
早在五分鐘前,王曦含和林野感覺事情不妙闖進病房一左一右攔住了邰铮,另一波則是攔住上年紀的領導。
“我丢人?”邰铮的逆鱗完全被掀起,指着對方鼻子怒罵:“他一個半截入土的人了張口就他媽的胡說,就那倆耳朵跟水缸沿似的就該挂倆瓢!”
“我胡說什麼了我就胡說!你問問這病房裡上年紀的哪個不知道他程澈給毒/枭當了三年馬仔!”老領導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冒冷汗的周培周局長和還在試圖斷官司剛來的嶽政傑嶽廳,以及在場和他官職相近的上層,哀歎一句:“世道不公啊!”
病房裡除了火冒三丈的邰铮和靜觀其變的姜逢,其餘人眼珠子轉了至少有幾個來回了,嶽廳臉色鐵青,思來想去先穩住暫時能聽懂話的一方,點了幾個人吩咐道:“把他帶到外面公共座椅上消消氣,無關人員都散了。”
很快病房就隻剩下了姜逢周培和嶽政傑三人,三人圍坐在程澈病床前。
“怎麼辦吧兩位領導,你們見識肯定比我這個三十來歲的廣泛,想想主意,想想程澈怎麼才不能被邰铮掃地出門淨身出戶。”
周培深深歎了一口氣,摘下厚重眼鏡又戴上,“我記得當時從後山把人撿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一躺就是一年半載。”
嶽政傑不止一次和他們兩個說過程澈真的很像他那個早亡的父親,像他說話偶爾的刻薄毒舌,像他為了理想與偏執至此與意氣風發的自己背道而馳,他的臉上竟在此時多了些許動容,可又堅決的說:“我宣布——”
兩人聞聲擡頭,似乎在蟄伏的這些時日裡,等待的一直都是這一句。
“死亡計劃,重新啟動。”
如果是在往常,邰铮可能會将車停在一個附近的便利店,他和程澈一起下車,一個拿着購物筐挑選零食的時候還要仔細看一眼上面的生産日期再結賬,一個就在後面走走停停,兩人推開便利店的門會相互給對方點燃香煙,在車前駐足到天空徹底褪成藍調,直到香煙燒到煙蒂,煙霧随風消散,發動車輛啟程回家。
可現在這緊要關頭邰铮實在無暇觀賞,一腳油門踩在市局門口,關上車門上了鎖,三步并兩步奔向法醫室,猛地推開門腳步不停直達血液分析室,“秦安?秦安!”
秦安穿着藍色的防護服,戴着一次性手套作投降姿勢,其中一手裡還舉着手術刀,緩緩挪開凳子走進血液分析室,站在邰铮身後煞有介事的問:“我剛才就背對你坐着你沒看見嗎?”
邰铮現在睜眼閉眼就是程澈哪還看得上其他的,他從兜裡掏出小的物證袋,裡面裝着一兩根頭發和帶有血液的棉簽,“幫我驗個DNA。”
秦安臉上雖是不情願但還是接過,“這誰的?”
“你先告訴我如果這個人在我們正常查詢公安内部系統裡已經被篡改信息,”邰铮頓了頓,“那麼血液基因庫裡存留的這個人的信息會根據這個篡改的信息改變嗎?”
“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不會,”秦安拿起試劑說,“雖然這兩個系統的信息是同步的,但是這個系統目前還在完善,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
一小時後血液基因對比結果的機器發出提示聲音,在上萬個數據中忽然閃過對比成功字樣,邰铮屏住呼吸盯着鼠标點擊'查看',頁面跳出來的個人信息是程澈。
秦安縱使有解剖2000例遺體的經驗,人已經練到爐火純青面不改色的程度,但看到屏幕上寫着‘該送檢樣本與數據庫中樣本血液DNA相似度完全重合’時還是覺得整個世界都颠了,“你拿來的是誰的血液樣本?”
邰铮目光浏覽過一行一字,過于平靜的說:“程澈的。”
秦安再三強調,“我這系統裡可沒有第二個程澈。”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這個信息庫裡寫着程澈生卒年是在三年前嗎?”
秦安這次選擇緘默,當着邰铮的面關掉了信息庫,起身去旁邊存放檔案的櫃子找到相應的标記号碼。
在邰铮迫切需要一個答案時,整個法醫是幻化成了普渡衆生供奉廟宇,秦安像個憐愛世間的神,平靜地望着他:
“禁毒支隊原總指揮使——程澈,三年前确認死亡。”
邰铮忽覺三五頁紙有千斤重,他接過來幾乎是一字一字的浏覽,在‘父程昊炀,原柏荃市禁毒總隊大隊長,其母趙柔,私立醫院主任,二人生于1973年卒于2005年’時陷入了沉思,試探的問:“我怎麼記得這是05年驚動全市的慘案,說是被程隊親手送進去的刑滿釋放之後對其一家進行報複,火警前往現場熄滅火災現場後發現了兩大人一孩子的屍體,如果按着這個信息來看的話當年那個孩子不就是——”
“理論上來說是程澈沒錯,”秦安鄭重點頭,“但是,這起案子柏荃市幾乎是連夜徹查,如果火場裡的孩子不是程澈那麼對方就會對其趕盡殺絕,但是如果确認那個孩子是程澈,就代表程家再無後代,這個名字重名重姓的幾率太大,就算以後真的蹦出來一個叫程澈的也不會引起懷疑。”
邰铮聽的雲裡霧裡,他甚至天真的說:“他大學報考志願或者進市局這些信息不就暴露了嗎?”
秦安上半身後移,食指推着眼鏡反問:“你查到的不就是他想讓你看到的嗎?”
“好好好,那我們假設程澈活着,那三年前?”
秦安手點了點邰铮手上的報告,“據我聽到的就是那個集團也有點邪性,柏荃市算上程澈送進去至少三個,九塵市送進去了一個,能活着進去不少胳膊不少腿出來的隻有程澈,但是也傷得不輕,在醫院裡躺了幾年,邰铮?邰铮你有在聽嗎?”
所以肩胛骨留下的永久性的傷痛是代表着當時遭受了非法囚禁虐待。
對于梨韓玉的案子時間脈絡清楚是因為曾經可能偵辦或者就是重案組的一員,如果說得通,那麼在審問梨韓玉的過程中多次情緒激動就可以得到解釋。
他身上的醜陋疤痕将飛鳥困在了柏荃市。
他在不斷成長的過程中失去了他的雙親,他的隊友,以及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