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尤眠擺攤的時候從其他人口中聽來的。
換個地方住的話……
少年手指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垂眸時纖長的眼睫将眼底的思緒盡數遮蓋。
突然,他眼前多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強勁有力的手指間正捏着一個瓷盒。
“嗯?”
尤眠順着這隻手向上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楚留香那張俊美優雅的臉。
“手不疼嗎?”
楚留香說話時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上翹的嘴角,柔和的目光,乍一看并不像是一個混迹江湖的人。
反倒是像一名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
“謝謝。”
尤眠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連忙接過對方手中的藥盒。
“尤兄弟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一旁的胡鐵花仰頭喝酒,姿态豪邁,不少酒都撒了出來,落在他的絡腮胡上。
他也不在意,擡手用袖子一抹。
“可能重新找個地方住吧。”
少年沒有多想,也沒找個借口,就這麼直接說了出來。
“不繼續走商了?”
“換個方式吧。”
尤眠一邊低頭塗着藥,一邊回答着胡鐵花:“畢竟外面實在是太危險,我又不會武功……”
說着說着他就歎了一口氣:“在城裡随便擺個攤,能養活自己就成。”
話雖是這麼說的,但尤眠也知道,自己将來不一定會這麼幹,很大的可能會像前段時間,幹一天歇半月。
楚留香側目,他覺得眼前的少年并不像看起來這麼輕松,宛如緊繃的弦,看似平靜,隻要稍微加上些許力氣,整根弦都會繃斷。
也不怪一開始姬冰雁對他有所懷疑,畢竟肉眼可見對方的矛盾和古怪。
不過,如今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他們既然是朋友,自然不必再糾結這些。
尤眠擡手捂着嘴打了個噴嚏,要不去大一點、治安好一點的城市住?
他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已經開始在想着去哪裡了。
若論治安,自然是天子腳下,現在的京城是在中原腹地汴京,從這裡去汴京,快馬加鞭都要兩個月。
要不再近一點兒?
他若有所思,根本沒有發現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
出了沙漠之後,姬冰雁依舊留在蘭州做他的首富,楚留香要陪三位姑娘回船上一趟,至于胡鐵花……
“自然是去浪迹天涯了!”
此人很怪,活這麼大身邊也沒一個相伴的,也不是沒人喜歡,但胡鐵花有個怪癖,他喜歡不喜歡他的,若是對方喜歡他,他就立刻沒了興緻。
這倒好,他可以和尤眠一道。
隻是尤眠不确定自己回去是不是像前幾天那樣,一眨眼的功夫就換了地方。
倘若如此,豈不是要将胡鐵花吓到?
少年臉色沉重起來,他擡頭瞥了一眼旁邊拎着酒壺喝酒的胡鐵花:“胡大哥這是要去哪裡?我們順路?”
“且走着吧。”
胡鐵花放下手,将酒壺重新挂在腰間:“你呢?想好要在哪裡落腳了嗎?”
“且看着吧。”
少年輕輕一笑,眉眼動人。
*
邊城,黃沙蔓延,刺眼的陽光将腳下的沙子曬得滾燙。
不遠處就是城門,和其他地方的城門不同,這邊的城牆是土黃色的,遙遙望去,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楚腳下的黃土和城牆。
兩天前,尤眠就已經和胡鐵花分開。
他一路向南,不過看起來好像走錯方向了,感覺越走越西北了。
少年擡手扶了一下頭頂的鬥笠,動作緩慢地向前走着。
才走了不到一刻鐘,尤眠就在一旁的樹下一坐,雙手撐在膝蓋上:“累死我了。”
他輕喘着氣,額角滲出細微的汗水。
樹影婆娑,将陽光分割成碎片,粼粼地落了尤眠一身。
實在不行就在這裡留下?
少年手肘抵在膝蓋上,柔軟的手掌托着下巴,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可是這裡有些幹,他擔心自己适應不了……
尤眠真正胡思亂想着,剛才還沒人的路上突然冒出來數個手拿大刀的人。
“……”
他的運氣怎麼能這麼差?
恰在這時,頭頂也傳來一聲響動。
尤眠深吸一口氣,既然躲不開,那就聽天由命吧,大不了再死一次!
少年擡起頭,鬥笠順着這個動作滑落,清麗的臉上,一雙柔潤的眼睛看了過來,恰好與樹上坐着的灰衣人對視上。
“你猜,是你們的刀快,還是我的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