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不是她自願,回國也一樣,她的個人意願從來都不重要。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父母執着于要她回家,明明那個家他們自己也不怎麼回。
“你做這些事時,有沒有想過别人怎麼看我們家?真是丢人現眼!”
“為了不相幹的人鬧得人盡皆知,我們家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個不懂事的東西!”
被送出國前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蘇梓不停做着深呼吸,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等自己情緒稍微穩定後,拿出手機撥通一個号碼。
“蘇,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蘇梓閉着眼,輕聲道:“蘭斯醫生,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你,但是我明天就要回國,來不及在你上班時間找你。”
“你明天要回國?怎麼這麼突然?”
“是我父親的要求。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問問你,我的病……”蘇梓垂下眼皮,燈光下,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掩蓋住她的情緒,“我有點擔心。”
“噢,問題不大。你這幾年堅持治療,情況已經很穩定,不過還是要堅持吃藥,定期複查。如果你不放心或者覺得麻煩,你們國家我也有認識的心理醫生,我可以介紹給你。”
“不用,謝謝你。”聽到他這樣說,蘇梓放心很多,隻是國内的心理醫生……如果在國内看病,被父母發現的可能性太大,她不能冒這個風險。
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女兒,他們隻會覺得丢臉。
……
一直到出關後,身邊往來的人群大部分都是黃皮膚黑眼睛,蘇梓才有終于回來了的實感。
回家路上,蘇梓的哥哥蘇睿打來電話。
“這段時間我在出差,爸在京市,媽在國外舉辦畫展,你嫂子也帶着童童度假去了,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算是補償這次不能給你接風洗塵。”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
兩人幾乎沒有閑聊就挂了電話,得知他們不在家,蘇梓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又接到樂俞打來的電話,說晚上給她接風。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哪怕全程在相對舒适的頭等艙,人也是疲乏的,可面對好友的盛情,蘇梓不知道怎麼拒絕,隻好答應。
都知道蘇家家風嚴謹到有些古闆,不敢帶蘇梓去酒吧這種地方,聚會定在了一個私家休閑會所。
蘇梓回了趟家,最後一個才到,進來的時候他們正在玩牌。
坐着的除了樂俞,還有季子揚和聞叙,都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交情從上一輩就開始。
樂俞見她進來,牌往桌上一丢就朝着蘇梓跑來,像隻樹袋熊緊緊抱住蘇梓。
“我的梓梓大美人,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她拉着蘇梓左看右看,得出了結論:“怎麼又瘦了。”
“英區留子能吃上什麼好東西。”女生可以動作親密些,他們兩個男生就不行,季子揚站起來,招呼廚房上菜讓她們邊吃邊聊。
“任舒陽呢?”人沒到齊,蘇梓問了句。
“他這兩天跟他家老爺子去蘇市考察,聽說今天樂俞做東怄得很,說少了一次宰她一頓的機會。”四人圍桌坐下,溫叙打趣。
“你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時樾前兩天都還在海市,這才剛飛英國。”季子揚沒注意自己說到周時樾的名字時樂俞和溫叙的表情,自顧自道:“要知道你回來,他肯定就不去了。”
“你放屁。”樂俞斜他一眼,意思是要他閉嘴,“他是去英國做項目,又不是去玩,怎麼可能說不去就不去。”
比起他們兩個人不太自然的神色,蘇梓臉色未變,好聲好氣解釋,“我前腳剛領的畢業證,後腳李助理就站我家門口給我下最後通牒,收到回國通知到上飛機都沒超過二十四小時,别說你們,連我也很突然。”
“回來就是好事。”聞叙叫服務員,“把我存的酒開一瓶。”
又看向蘇梓:“還是叫人給你上些飲料?”
“好。”蘇梓點頭。
“還用得着問嗎?”季子揚語氣誇張,“蘇梓可是乖乖女,從來不喝酒的。”
蘇梓夾菜的動作頓了頓,表情不太自然,抿唇笑答:“家裡人管得嚴。”
他們這群人年紀差不多,隻有蘇梓一個人大學畢業後還選擇讀研,其餘都是畢業就回國,進了自家公司,三年沒見,要說的也多,一桌菜沒吃多少光聊天去了。
不知怎麼就聊到蘇梓突然被叫回國這件事,季子揚話沒過腦袋,下意識接嘴道:“說不定是讓你倆完婚,周時樾都等你多少年了……”
這次挨了桌下樂俞狠狠的一腳,知道自己嘴快說了不該說的話,疼得龇牙咧嘴的揉着小腿都不敢再出聲。
好好的氛圍就這麼冷下來,蘇梓表情依然沒什麼變化,她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語氣淡淡,“我去趟洗手間。”
包廂裡有獨立衛生間,蘇梓卻徑直走向門口。
“我也去。”樂俞連忙跟着一起,臨出門還回頭狠狠剜了一眼季子揚。
季子揚口中的周時樾,初中對蘇梓一見鐘情,追到大一兩人開始正式交往,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大四那年,在他們的見證下,周時樾求婚成功,兩方家長也很滿意,雖然沒有對外宣布,但已經默認聯姻,就等着兩人畢業結婚。
後來蘇梓不知怎麼突然申請延畢,周時樾回國進入集團曆練,兩個人開始異國戀。這一來就是三年,剛開始他們還沒覺得有什麼,但畢竟這麼多年的朋友,時間一長,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
周時樾和蘇梓,似乎在冷戰?
兩人雖然從來沒說過分手,但兩家的婚約到現在也沒個下文。不管到底怎樣,季子揚這會兒提起,那就是自找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