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圭期噌一下坐過去:“好巧,兄台你這……“他指了指對方的幕籬:“怎麼吃飯還戴着?”
男子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你不點菜?”
“喔,對,我要蔥油雞,花開富貴,筍尖肉,再來個時令花糕,上一壺黃酒,兄台你要吃點什麼?”圭期點完自己的不忘問對面坐着的人。
“不用,我已然點過。”男子禮貌拒絕。
“也對,你比我先來,那就這樣,快點上菜,小爺餓了。”圭期吩咐着扔給小二數枚銅錢,店小二眉開眼笑的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屋内隻剩兩人對坐,街上熱鬧的人聲伴随着花香被風從打開的窗戶送入。
“兄台這幕籬很别緻啊。”粗看普通的黑紗幕籬,細看才能看出端倪,特别是被陽光照射到的部分,稱得上暗光流動。
薄紗之上,以暗紅色的絲線繡着精美的紋路,仿佛這紗自帶的一般。
“這光澤,這顔色,莫不是雲絲?”圭期很識貨,隻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以雲絲做幕籬。
雲絲,雲霧蠶吐絲所制,天然韌性十足的蠶絲,一根便可為線,若以雲絲織甲,可擋利刃攻擊。
雲霧蠶,相傳來自仙山雲霧之中,是唯一一種能在極寒之地生存的蠶類,因此多生長于高山之巅風雪之地。養殖此物,需得一種同樣生長在極寒之地的植物,雪桑樹,此種桑葉搭配定量金屬粉末喂養出的雲霧蠶所出蠶絲方能被稱為雲絲,若不然皆屬普通蠶絲罷了。
“你很有眼光。”男子微微颔首。
“哈哈哈哈,我好東西擁有的不多,但是見識過不少,這點眼光還是有的。”圭期自誇的毫不心虛,畢竟,真正能如他這般一眼瞧出雲絲的至少得見過且知曉此物。能做到這點的必然不是普通人,雲絲好歹也是皇家貢品,連皇帝老兒每年也隻能得那麼點不足以織就一寸布的雲絲。
男子微微傾身,為圭期倒了一杯茶,新茶出壺,香氣撲鼻,頓時讓圭期注意到這壺小小的茶水。
“清寒絮?”圭期舉杯至鼻尖:“嗯,冷香,色淡偏棕。”淺啜一口,品味,“甘中微苦,冷香繞齒,果然是清寒絮,還是頂尖的清寒絮。”
他拿過男子放下的茶壺,揭開壺蓋往裡一看,三團淺棕色絮狀物在水中浮動。
放下茶壺,圭期可惜道:“這壺配不上了,若以宜城紫砂壺配之,方為恰當。”
男子點頭贊同:“的确,可惜,我此番出門未帶茶具。”
圭期笑:“誰出門自帶茶具的,多累贅。不過,兄台你這又是雲絲又是清寒絮,你莫不是來自寒北之地?”
清寒絮,同樣産自極寒之地,葉子長條形有鋸齒,色澤深綠,花,絮狀,多為淺粉色,植株高一尺左右,種子有劇毒,但花乃清熱解毒良藥,且制成茶後呈細針狀散落,一入沸水便重新聚合成一團絮狀物。香味清冷含蓄,味道清甜微苦。與雲絲一般同為貢品。
這要不是家中本就産這東西,得多大的身家地位才能把這雲絲和清寒絮這樣使?
還不等男子回答,有腳步踏梯而來,随後敲門聲響起:“客官,小的為您二位上菜。”
門被推開,方才的小二帶着兩人把酒菜一一端入放置于桌面。最後在一旁小幾上放置了一個自帶炭火保溫的飯盆。
“您二位慢用,有事喚小的,小的就在外面候着。”說完又帶人退了出去,貼心的把門帶上,聽腳步聲,應是停在了樓梯口,能聽到傳喚又不至于聽到内間聲響的位置。
桌面夠寬,兩人的菜色分為兩份擺放在各自面前,圭期看了一眼,居然都有蔥油雞,便玩笑道:“早知兄台也點了,在下便不點了。”
男子不見氣惱,反倒輕笑道:“一人一隻不需搶食。”
這話就純玩笑了,不論是圭期,還是這男人,看着都不是為了一口吃的跟人搶的那種人,圭期指了指他的幕籬:“兄台準備戴着這玩意吃飯?”
男子這次很爽快的擡手摘掉了幕籬,露出一張堪稱絕色的臉來。那瑩潤的肌膚,在這身玄色錦袍襯托下簡直能泛出光來。
“嘶……”圭期滿目欣賞,他喜歡美人,不論男女,好看的都喜歡:“難怪兄台要遮面,這要出門不得被圍觀?”
他的眼神和語氣都不帶半分不敬與調笑,純粹而大方的欣賞感慨并不讓人反感,男子漂亮的丹鳳眼笑意盈然:“可惜,算不得年少。”
“啊?”圭期被這突來的一句整的有些茫然,男人确實算不得年少,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歲。
男子低語:“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這不是方才自己看到這人第一眼的時候在茶樓上說的嗎?那麼遠的距離,他說話聲音雖未壓低也沒特意提高,加之街市上嘈雜的很,這人耳力可見一斑。
背後說人被當事人聽見,還拿到面前來說,雖說的不算壞話,若是旁人許會覺得尴尬,圭期不會。
“雖不算年少,但絕對風流。”圭期舉杯:“來,兄台,共飲一杯,待我吃飽後,再聊過。”
男人也沒為難的意思,舉杯共飲,随後各自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