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又表示她會跟家裡人講清楚,讓她們别煩他。
良生阻止:“為什麼?我沒打算跟你們斷絕聯系。”
與小水的姻緣是一顆種子,與四朵金花的緣分就是漫開的花,他不打算了斷這種緣分。
“更何況,直到如今我還愛着你。”
她的心就跟一百碼行駛的車,迎着風飛馳,撲通撲通,漸漸又歸于平靜。
“良生,你真不了解自己。試婚紗那天我拒絕你,我們就再也不可能了。”
他想詢問理由,卻舌苔發苦,嘴唇起了皮,最終沒問出口。
他倆在日落後趕到覃家宅。古鎮外有間小旅館,良生挑了鄰近的兩個房間。途中阿坤夫婦有打聽過他們的行程,他倆一到旅館,夫妻二人跟着出現。
“沙齊天怎麼不來?”阿坤開口就問。
不過小水來了。坤嫂挽住她的臂膀,邀她去樓下吃面。
“這麼急?等我休息一晚吧。”小水笑道。
兩人推着她,摟肩掐腰,推她去長條凳坐好,又喊了好大一碗面。
小水見這陣仗,心下了然。必定是工人鬧得兇,問他們要工錢,他們才急切切求助雲圖。這時良生跟下樓,他本來就反感對方粗魯,這家面館髒兮兮的,他更沒好臉色。
他問掉下來的工人傷勢如何,安全巡檢什麼時候開始,停工期大概持續多久。
夫妻倆一概不知道。
坤嫂說:“我看老餘要給推出去頂缸了。小水,雲圖能從他那裡拿到錢嗎?”
小水搖頭:“這是雲圖和城建園林的事,你們不用操心。”
坤嫂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準備的。小水,你幫我拿個主意。這幫工人,我是從雲貴那裡拉來的。路遠迢迢,我承諾不拖工資的,如今是發還是不發呢?”
小水和良生已經讨論過。今天已到十二月,展眼就是農曆新年,過年前多半不會開工的。所以讓工人回家是最好的辦法。
明天她先找餘總,如果他同意,就讓工人解散回家。
“當然,我會補齊路費的。”她補充道。
坤嫂拿牙簽棍子戳牙縫,眯眼瞧她:“小水,你第一天入行?補個路費,他們會走?過年回趟家,不拿紅包就算了,工資總要發的。我跟他們談過,給每人兩個月工錢。他們拿着先回家,過完年,等我消息再來。”
項目剛開始,什麼進度都沒呢,她拿什麼名義發錢。
“坤嫂,你别為難我。從雲圖的帳上支錢,要事出有名的。你也不是第一天混這行。”
那江坤見她一口回絕,适時拍桌而起:“當初你們求我接這攤事。我看在老爺子的面上才接。一到這裡,吃的住的,各類器械工具,已經填了一筆進去。現在搞出這事,大家知道開不了工。這些都白費了。但工人的事你要負責。剛才算一算,這些人工大概要一百萬。告訴沙齊天,叫他把錢打過來,我就把這事擋下。不然的話,我也不管,讓他們直接問你要。”
他虎背熊腰,睜目獠牙,乍一瞧挺唬人的。
良生冷笑:“江先生,你是訛詐吧。工人才來幾天?為什麼雲圖要付兩個月的工資?”
“你不懂,問小水。”他對着面善又好欺負的姑娘,“小水明白的,咱們要點錢不過分。”
姑娘的反應冷淡,而孟經理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坤嫂适時勸和:“妹子,别生氣。今天我倆給鬧了一天。大家願意過來賣力,就圖過年前掙筆錢。現在願望落空,誰心裡好受的?而且,白鎮長那些領導,叫我們排排站,足足痛罵了兩小時。那人掉下來,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又賠錢又罰站,招誰惹誰了?”
此時小水才淺笑安慰:“我懂你們不容易,所以坐在這裡給你出氣。大家合作那麼久,做事要彼此體諒的。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老婆娘一使眼色,她老公坐下了,“小水,你體諒我們。這次真的填進去不少,那幫人很難對付。你得給我點,我才能打發他們。你問問老爺子,看能給多少,咱們再商議商議。”
良生聽不下去,拉起小水就走。
“一幫無賴。”他拉她回房間,毛呢大衣的袖口沾了油漬,他脫掉了,“你們怎麼會找這種人合作?”
他走到廁所,又折回來。小水見他渾身不舒服,知道這間旅館不幹淨,他嫌棄了。
小水怕他拎起行李要跑,就勸:“夜深了,今天将就一晚吧。”
她拿了點洗潔精兌水,輕輕擦拭呢子表面,接着打開吹風機的冷風,慢慢烘幹。
“逐日拿到了,絕不能找這種人合作。”
他又坐到書桌前辦公了,大概在看覃家宅的事故報告。良生的眼裡容不下沙子,她一直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