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齊青蘭擠出三個字。
胥一擡起頭,面色灰敗,瞳孔中的光漸漸暗淡。
他明明一直在這裡,可現在的他,已經不像一個活人。
更奇怪的是他的力量。
齊青蘭的一擊用上了全部的力量,兩把劍互相對抗,竟是齊青蘭的右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胥一輕描淡寫地往外一推,齊青蘭連退數步、堪堪停住。
他沒多注意齊青蘭,隻俯視着祝君酌,又一次舉起劍。
明淵在整場上蹿下跳的戲劇裡混亂到迷糊,這會兒反應過來,抱起祝君酌便跑。
胥一沒有追,平地拔起的防護陣攔住他的去路,他遠遠地望着明淵禦劍的背影。
白慘慘的月光下,他的影子,如荇草橫生。
這絕不可能是人。
齊青蘭拄着劍,一眨不眨地盯住胥一,陡然升起的強烈危機感讓他額角冒出冷汗。
謝璆鳴跑來:“齊小草!”
齊青蘭道:“你師弟怎麼回事!”
謝璆鳴也在看胥一奇怪的影子。
影子仍在無序地生長,一條條瘦長的黑影在地上搖曳。
謝璆鳴面頰上不知不覺間爬上雞皮疙瘩,他說話聲變弱:“我也不知道啊。這才剛打完大鳥,這……這怎麼回事?”
森森寒意彌漫開來。
胥一朝兩人轉過頭來,沉黑的瞳孔僵硬地轉動了一下,突兀地停在正中央。
然後,在瞳孔以外,漸漸顯現出一對瞳孔、一對瞳孔、一對瞳孔……直至所有的眼白都被沉黑吞沒。
“哈。”胥一的臉上沒有笑意,純黑的雙眼沒有感情。
他抖了抖長劍,尚未凝固的血液又滴落些許。他向齊青蘭走來,每走一步,冷氣便沉重一分。
他走到齊青蘭跟前,投下的影子在對方身上如蛇蟲爬行。
齊青蘭無端感到一陣惡心,可他跑不掉。
大腦指揮雙腳逃跑,可雙腳做不到。
怎麼可能!
旁邊的謝璆鳴也是如此,站定在原處,無處可逃。
胥一道:“你們也要幫祝家的人?”
威壓很沉重,齊青蘭想,這都快趕上元嬰中後期、乃至大圓滿了吧。
一個築基期修士,哪來的這股力量?
不,這不是靈力,是與鬼氣更加相近的……
倒在地上的玄羽龍鱗鳥突然叫了一聲,再無聲息。
齊青蘭被這聲啼鳴打斷思緒,莫名其妙有了不合常理的猜想。
鬼氣、元嬰、以及玄羽龍鱗鳥。
“陰神。”齊青蘭抵抗住過人的威壓,咬牙說出他的答案。
謝璆鳴狀态也不好,費力道:“可他還活着……”
胥一全黑的眼注視着兩人,嘴角突然咧到最大:“你認出我了。”
他承認自己是陰神。
謝璆鳴當場停止了思考。
齊青蘭握緊劍柄蓄力:“你是何人?”
胥一維持古怪的笑臉:“我是胥一。”他說,“我是金微城胥家唯一活下來的人。”
金微城胥家?齊青蘭快速搜索記憶,沒有印象。
“我是胥一。”胥一依舊在說,誇張的笑臉像僵屍一樣一頓、一頓地收斂,“我代表胥家上下一百口人,向祝家,複仇。”
謝璆鳴茫然:“複仇?什麼複仇?”
齊青蘭道:“我怎麼清楚!跑!”
他強行撐出力氣,拎過謝璆鳴的腰帶,拼命奔跑。
他倒是想禦劍飛行,但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靈力難以順暢流轉,貿然上天,得帶謝璆鳴一起摔個粉身碎骨。
可這樣的逃竄有何意義?
被追上是遲早的事,被殺死是遲早的事。
可是,要放棄嗎?
不行,也許再逃兩步,靈力又聽話了呢?
要跑!趕緊跑!
胥一不緊不慢地跟着,他的劍直來直往,每一擊都對準兩人的死穴。
謝璆鳴投擲出的陣法盤被斬碎,齊青蘭勉力擋住一擊後虎口發麻。
齊青蘭嚎:“你求援了嗎!”
謝璆鳴喊:“我倒也想!光顧着策應你了,根本沒餘力!”
要死。齊青蘭一咬牙,把謝璆鳴丢得很遠。
謝璆鳴翻滾落地,咬破指尖,用血畫出增益陣。
齊青蘭積攢已久的靈力在須臾間流轉,因增益陣有了翻滾起伏。
淩秋劍意第三式,落葉百轉,劍影萬千。
成百上千的劍齊齊轟向胥一。
煙塵沸騰,齊青蘭氣喘籲籲。
靈力耗盡,他指尖顫抖,卻攥着劍柄不敢放手。
赢了嗎?
他不是很敢這樣想,但也沒餘力繼續逃,隻能神經質地等煙塵散盡。
電光石火之間,冷光起,鮮血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