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倆像都被貼了高階禁言符,表面不說話,識海裡也不吭聲。
齊金玉難得悶頭趕路。少了他的聒噪,行路速度都快了不少。
他思考了很久,把晁非在識海裡說的每句話掰開再重組,重組再掰開,終于得出一個結論:
師尊在不滿。
因為很多人都知道齊金玉是齊青蘭,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魔尊,他卻沒有主動告訴師尊。
所以,師尊感到不滿。
齊金玉很謹慎地推斷完前因後果,打算纏着師尊再問一番。
可師尊臉皮薄,需用委婉一點的說法。比如說,“師尊沒必要羨慕宋門主他們啦,我跟師尊才是天下第一要好哦”?
齊金玉壓根不懂什麼叫委婉。
他打定主意,長鴉在影子裡歡快地晃蕩兩下。
蓄勢待發之際,崔不教道:“到了。”
齊金玉:“啊?”
崔不教道:“臨溪城。”
秋風徐徐而來,吹開繁盛之景。
巍巍城牆立于眼前,大敞的城門後,大道連狹邪,寶馬七香車。
“倒是個富庶的地方。”崔不教沒有感情起伏地點評。
和以前的腳底生根不同,這一次,齊金玉很普通地往前走。
他拿出扶風林的弟子牌,向城門口的士兵表明了修士身份,一群人進入城池暢通無阻。
齊金玉道:“畢竟連着好幾百年沒碰到妖魔作亂。”
崔不教問:“你很關注這裡?”
齊金玉道:“這是我師兄的地盤。”
崔不教轉頭,沒有焦距的眼對着晁非。
齊金玉又道:“别的峰的師兄。”
崔不教沒有追根究底。
四人穿行在行人間。
齊金玉拐上第三個彎後,晁非問他:“你要去哪?”
齊金玉踮腳看高高的蒸籠,“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地指了好一會兒,回頭道:“随便走走。”
崔不教疑道:“不去祭拜?”
齊金玉接過熱氣騰騰的糍糕,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燙得他龇牙咧嘴。
晁非再三猶豫,伸手替齊金玉拿着。
齊金玉高高興興說了句“謝謝師尊”,回答崔不教道:“我這不正在這麼做嗎?”
崔不教思忖片刻:“在準備上墳的東西?”
齊金玉就着晁非的手吃了一大口,晁非拿糍糕的手瞬間不自然地僵住。
齊金玉把第二塊糍糕分給崔不教:“不是啊,我在買早飯,不覺得很香嗎?”
崔不教手指關節抵着下颚,肩頭的小蛇攢成一坨又一坨。
她沒有想太久,微微一笑:“也對。”
她似乎總能接受齊金玉的各種想法。哪怕這種想法在修真界其實并不合理。
崔不教嘗了一口,又掰下一些碎屑喂蛇。
齊金玉問:“好吃嗎?”
小蛇蛇尾晃了晃,崔不教道:“大概吧,祂很喜歡。”
齊金玉又給晁非和蕭逢推銷。
蕭逢面色微紅,在話痨面前,腼腆的人總招架不住,輕聲道一句“謝謝”,默默啃糕。
晁非大約已懶得回絕,反正回絕了也沒用。他一手拿着完整的,一手把不再燙熱且被吃了一個角的糍糕遞向齊金玉。
齊金玉理所當然地低頭就咬。
晁非:“……自己拿着。”
齊金玉:“?”
齊金玉:“哦。”
他乖乖捧回自己那一份,溫度依然适中。
晁非問:“你打算如何?”
齊金玉嚼着糍糕,含糊不清道:“把臨溪城走一遍。”
崔不教不解:“不去找墳冢?”
齊金玉道:“明師兄沒有墳墓,他連屍體都沒有。當年,臨溪城百姓要給他立個衣冠冢,但後來覺得整個臨溪城都是明師兄魂歸的地方,所以,整個臨溪城,都是祭拜他的地方。”
他很快就吃完了,走在第一個,誰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說完,他轉過身來面朝晁非等人,往後退着走路:“我多逛會兒,就是來陪明師兄了。”
他不辨方向地轉來轉去,看到熟悉的地方就介紹:
“這裡是明師兄出生的地方,據說明氏皇朝開國皇帝也在這裡住過,是不超——大的?”
高門大樓,旁人少有靠近。
齊金玉以前跟着明淵進去過,現在明淵不在了,他也不好意思靠近,換了個地方轉悠。
“這條街走到底右轉,賣的糖水我可以喝十碗。”齊金玉比手畫腳,“不過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糖水鋪還在不在了。”
晁非不自覺順着問:“去看看?”
“好啊,如果還在的話,師尊請我喝幾碗?”齊金玉雙眼彎成月牙。
晁非問:“你想喝多少?”
齊金玉想了想:“那就一人一碗吧,臨溪城裡好吃的太多了,下一個拐角那裡的火晶柿子也不錯,再過去有一家賣馄饨的,位置都搶不到……”
他一個人唠唠叨叨,倒真被他找到幾家延續至今的。
隻可惜,最先提到的糖水鋪不在了。
齊金玉抱着一堆吃的,說:“要不要住一晚?”
蕭逢面上閃過一絲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