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鍊聲動,齊金玉接住了晁非。
“師尊?師尊!”
晁非雙眼緊閉、氣息微弱。
“他離得太近,沒能承受住原初魔氣的沖擊。”
乍起的嗓音沙啞難聽,齊金玉來不及思考是誰在說話,當即放出靈力,強勢遁入晁非經脈。
魂魄暴動,本就是拼湊縫補的魂魄在原初魔氣的橫沖直撞下,再次出現碎裂的迹象。
齊金玉毫不猶豫,刺穿心口。
“青蘭師兄!”與晁非一同趕來的祝君酌焦急喊出。
但見齊金玉熟門熟路裁下魂魄,撚做魂絲,再取心頭血,化作穿線針,快速縫好晁非的魂魄後,将潛留在晁非體内的原初魔氣驅逐出去。
祝君酌震驚不已:“你……”
“補魂絲。”黎歌站在城外,一語道破齊金玉所用術術:“你從哪裡學會的?”
齊金玉全部視線裡都是晁非慘白的臉,直至恢複些許血色,他才松下一口氣,回答道:“哪個藏書閣吧,看太多了,記不清了。”
在黎歌眼裡,在過去的同窗們眼裡,齊金玉和藏書閣有十萬八千裡遠。
貿然聽齊金玉說“看書看太多”,饒是黎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裸露在外的下半張臉都顯出非常人類化的錯愕。
黎歌嘴唇嗫嚅:“你不該學這些。”
齊金玉心頭傷口已止住血,方才灑落的兩點血珠在赤色弟子服上淌下暗影,在夜色裡愈顯深邃。
他撚過衣服的破口處,将弟子服複原如初後,平靜道:“學都學了,有什麼該不該的。”
黎歌道:“補魂絲乃魔修醫蠱之術。”
“我知道。”
黎歌卻顯激動:“那你知不知道,妄自動用補魂絲,輕則魂魄受損,重則魂飛魄散!”
齊金玉比誰都清楚,但他說:“無事,這點東西,要不了我的命。”
倒是祝君酌情緒激動:“你都死過一次了,還如此不在意……”
齊金玉打斷:“我自己的情況,自己還不清楚?”他轉向黎歌,“突然願意開口了?”
風吹雲散,今夜的月亮到了最亮的時刻。
黎歌沐浴在白慘慘的月光下,像沒有生機的石塑。
他再度默不作聲。
齊金玉無奈:“你何時成了這種人?”
黎歌問:“哪種人?”
齊金玉:“隻說自己想說的,回避别人想問的。”
黎歌:“你沒有隐瞞的事?”
齊金玉輕輕聳肩:“好吧,你赢了。”他很快垮下肩膀,“但我還是想問你,你為何會變成魔修?”
黎歌往下拉了拉兜帽。
齊金玉再問:“謝璆鳴說你化成了血水逃脫,血水裡是積怨血池的氣息。剛才也是,你對付明師兄時,腳下出現了血池。”
黎歌灰色的長袍都僵硬:“你怎知積怨……”他自覺失言,很快收聲,許久才道,“不,的确,你比誰都清楚。”
長袍下,銀色光華閃動,間或赤色流光轉過,金色光點紛飛。
黎歌拔出了一把劍,一把屬于齊金玉的劍。
“逐……水?”齊金玉不可置信。
黎歌一揚手,将逐水劍抛出。
齊金玉單手穩穩接住。
時隔三百年,在意料之外的時刻,因為意料之外的人,重新觸摸到逐水劍。
這把在他手中不過一月有餘的劍,此刻嗡鳴不已,仿如故人重逢。
*
三百餘年前。
昙如秘境開啟在即。
林照主動接下任務,代表門主,帶領扶風林有資格進入秘境的弟子前往。
齊青蘭離開扶風林前,幾番回首,都沒看到祝君酌的身影。
途中,他又頻頻拿出單孔竹笛,既未收到祝君酌的通訊,也未能聯系上祝君酌。
臨到秘境口,林照問:“你在緊張?”
齊青蘭收起竹笛:“沒,就是覺得奇怪,小酒明知今天我要進秘境,也不給我傳個消息。”
林照道:“中洲縱橫數千裡,受靈力限制不可傳訊之地數不勝數,興許他也在着急未能尋得可通訊的地方。”
他語氣中聽不出感情,常被人評價冷淡。
可齊青蘭聽得出其中的安慰,點頭道:“也是,滿滿姐他們給了小酒那麼多保命的家當,有點風吹草動,早通過符箓陣法通知到我這頭。”
林照應是放心,轉頭去看其他弟子。
齊青蘭無所事事,習慣性騷擾同行的明淵:“師兄,你看到小酒沒?他先前同我說要去臨溪城來着。”
臨溪城醉酒一别,齊青蘭直到今日才見到慢吞吞回扶風林的明淵。
明淵自回門派以來,也未找過齊青蘭,這會兒同處一地,他也隻在看秘境門口。
覆蓋在入口處的法陣狀如輪盤、明滅不熄,五十個空缺口分布法陣外圍,随法陣緩慢旋轉。
他像是聽到齊青蘭叫他才回過神來,眼珠從下方撩到眼梢處,斜過來的眼神比平日裡冷了些許。
但那一瞬間的冷意或許是角度問題,又或許是齊青蘭的錯覺。
側過身來的明淵笑臉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