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青蘭笑嘻嘻道:“那也得真殺得死我才行。”
宋青雨撒氣:“我就該在你把自己捅成血窟窿後,把你殺了。你早死,我早解脫。”
“殺吧殺吧,我這鍊子不聽話,也不曉得殺了我後,祂會怎樣。”
這也是宋青雨的顧慮。
宋青雨是齊青蘭的掌門師叔,但在這之前,他是群仙盟盟主。
沒有第一時間殺掉齊青蘭、沒有立刻同意圍剿魔尊。肯定不能僅僅因為齊青蘭是扶風林的人,也不能僅僅因為同是峰主的林照為齊青蘭求情。
失控的玄黑鎖鍊,在場者有目共睹。
未必是齊青蘭操控鎖鍊,也許是鎖鍊操控了齊青蘭。
而今齊青蘭壓制住鎖鍊,殺了齊青蘭,可能會完全解放鎖鍊。
宋青雨提出了這樣的可能性,群仙盟中也有人持贊同意見。
因此,這場圍剿遲遲未到。
但反對者更多。鎖鍊不過武器,主人隕落,武器蔫有用武之地?
圍剿遲早會來。
宋青雨遲遲不吭聲。
齊青蘭也配合着跳過:“對了,門主,我都沒問過你,小酒這幾日過得怎樣?”
“你與時方在魔門,黎歌和晁滿隐居去了,公孫琳隕落,謝璆鳴一個人支撐肅秋山莊的空殼,你們這群人各自轟轟烈烈跑了,就剩他一個小酒。”
齊青蘭撥弄瓷白的空碟子,少一用力,瓷碟跳出一步,發出清脆的當啷聲。
還好,沒碎。
宋青雨道:“你要回來看看祝君酌嗎?他離了你們,好像受到不少欺負。但他不肯說,我跟卿良也不便查下去。”
祝君酌破格成為卿良徒弟,又破格進入齊青蘭所處的學堂,有的是對此心懷不滿的弟子。
當初有齊青蘭等人在,如今這些個弟子隻會更加肆無忌憚。
當然,這些動作瞞不過宋青雨和卿良,但這兩人被圍剿魔門一事煩擾,無法時時看顧祝君酌。
更何況,祝君酌若自己不強大,師長貿然出手,也不能直接将鬧事弟子趕出山門。這般,非但不能永除禍根,反而引來更大的欺淩。
這裡是修真界。除去斬妖除魔的悲憫外殼,底下是實力為尊。
齊青蘭想見祝君酌,可身為魔尊不得踏足仙門,更不要說,這個魔尊随時暴走,見不了許多人。
他囫囵道:“等我有空吧。”
宋青雨明白齊青蘭的意思,又道:“跟你說說明淵吧。”
齊青蘭神經一緊:“找到了?”
“沒有。”宋青雨兩個字破了齊青蘭的希望,“魂燈滅了,弟子錄已标記隕落。臨溪城中百姓也都知曉此事,但不打算立衣冠冢。”
齊青蘭喉嚨裡很酸很重,問不出為什麼。
宋青雨卻已知他疑問:“臨溪城在,就是明淵在。對城中百姓而言,明淵沒死,明淵就是臨溪城。”
齊青蘭咬了咬舌尖:“那挺好。”
宋青雨道:“你還有想問問誰的近況?”
齊青蘭想到了謝璆鳴,想到了晁滿和黎歌,但他說:“沒有了。”
宋青雨卻主動道:“晁滿和黎歌離開仙門前問過你。”
齊青蘭終究沒忍住:“謝璆鳴呢?”
“他一個人操持整個山莊的葬禮,那麼些天了,誰都不見,也誰都不問。”
齊青蘭笑了:“門主,你說怎麼突然之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竹笛沉寂少頃。
宋青雨道:“曆來如此。”
齊青蘭偎在座椅的扶手上。
兩廂沉默,竹笛的通訊依舊沒斷。
忽然,有人敲門。
齊青蘭摁住竹笛,竹笛另一端一言不發。
他起身開門,見是林照來了,往後一退:“師尊啊,有事嗎?”
林照自到了流花宮,再沒穿過赤離峰火紅的峰主服,日日一身素衣長袍,教鼻梁側的紅痣也憔悴了三分。
他細細看過齊青蘭的模樣:“你在門口設了隔音的法陣,但時方說并無重要的客人來訪,我怕你出事。”
齊青蘭移開眼神,自察覺感情後,他總覺得自己在幹欺師滅祖的大事,不太好意思直視林照的雙眼。
他随口道:“我若是失控,這屋子早塌了。”
林照笑笑:“是我想多了。”
齊青蘭搖頭。
他不說話,師徒倆就似有了一道隔閡。
林照道:“你這兩天在躲我?”
齊青蘭背着手亂絞:“哪能呢?”
林照眼角垮下,顯然不信齊青蘭敷衍的說辭:“是不是因為我沒用了?”
齊青蘭一怔,這是什麼話?
林照道:“我無法比你強大,更無法保護你。我在這流花宮之中,無事可做,無事可忙,你是不是已經不需要我了?”
齊青蘭眼中的紅衣峰主衣袍獵獵,隻憑靈火化作的長劍便百戰百勝,哪裡見過這般衰頹可憐的樣子。
他看了林照一眼,心髒收縮得有些疼。他勉強擠出個微笑:“師尊不要亂說。沒有師尊,我更加沒有自信控制住那些黑鎖鍊。”
林照病白的臉上泛出些許喜悅,極黑的瞳孔裡卻閃過冷兵器的光澤:“我會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