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路邊結起薄薄的冰,踩上去直打滑。
杭樾是被噪音吵醒的,他刷着牙走到窗邊,院子裡,江木舜正在幫許璋裝防滑鍊。
江木舜把鍊子放好,指揮道:“往前開一點,慢慢的,好了,停。”
許璋從主駕探出頭來,腦袋上戴着藍色線帽。
“謝謝江哥,謝謝阿遠。”他笑眯眯地說。
邢遠聽見這個稱呼,擡眼看過來。
許璋說:“我們差不多大,我就不叫哥了,跟着他們叫你阿遠好了。話說,我們大學是一個學校的吧?”
“我在你隔壁學院。”邢遠語氣淡漠。
他長了張生人勿近的臉,神态冷漠疏離,其他人都在找妹子閑聊,隻有他格格不入,有女生過來搭話,愣是被他冷跑了。
許璋疑惑:“好奇怪,你這麼突出,我居然一點印象沒有。”
邢遠起身後退了兩步:“裝好了。”
“小許,你怎麼開這車出來,”江木舜說,“跑長途不太舒服吧。”
“特别不舒服!”許璋立即道,“我當時沒考慮太多,頭腦一熱就出發了,沒想到路上這麼多狀況。”
“看出來了,你開得很慢,都遇上兩回了。”江木舜搖頭。
許璋癟嘴:“我一個人嘛,走走停停,也沒人聊天,不知道要開到什麼時候。”
“你去川西幹什麼?”邢遠問。
許璋沒明白這個問題的意圖,歪頭盯着他。
“如果隻是想看風景,那買張機票就行,如果是為了沿途寫生,慢慢開也是一種享受。”
許璋聽懂了,對他笑道:“你真會安慰人,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很不好惹的人呢。”
“為什麼這麼覺得?”
“昨天你說那些話,聽起來就不好惹啊。”
江木舜伸了個懶腰,進屋吃早飯。
杭樾将碗筷端上桌,往窗外看去。
身後響起女生的聲音:“别看了,十分鐘之内你看了三次,比我媽高中抓我玩手機還勤。”
杭樾回過頭,張佳慧正在嗑瓜子,她和閨蜜昨晚遇到他們,交談中,杭樾才得知,有個呆瓜要在車裡過夜。
張佳慧說夜裡零下好幾度,問能不能抱床被子給他,或者收留他湊合一宿,杭樾就起身去找人了。
“你媽很懂事。”他大言不慚,“要是超過三次,就該被你挂網上吐槽‘讓人窒息的東亞家庭’了。”
“……我發現你臉皮挺厚。”
“過獎。”
張佳慧好奇:“你前男友和你哥們兒處的好,你會不會心裡不是滋味?”
“那是他的本事,關我什麼事。”
“他确實有本事,不僅給江哥的女兒介紹鋼琴老師,還手把手幫小唐改論文提綱,難怪這麼受歡迎。”
張佳慧笑嘻嘻地問:“挺可愛一小孩兒,你們為什麼會分手?”
聞言,杭樾皺眉瞪她。“早就想打聽了吧,你和你閨蜜聲音那麼大,真當我聾。”
張佳慧哈哈大笑:“昂,被你發現了。”
“不過,李念不是我閨蜜,她是我家那位。”
杭樾面無表情:“哦。”
“咱們情況差不多。”張佳慧對他擠了擠眼,“我對你們的事很感興趣,你們交往多久分的手?”
“一個月。”
張佳慧張大嘴巴,瓜子掉在桌上。“區區一個月,就愛得這麼死去活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容易動感情嗎。”
杭樾說:“請問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愛得死去活來。”
“啧,這不重要,隻是個形容詞。言歸正傳,分手的原因是?”
杭樾有些煩躁,眉頭擰成川字。
張佳慧搶先一步:“你要是敢說‘性格不合’這種鬼話,我可要豎中指了嗷。”
杭樾微哂:“性格的确不合,我們都挺受不了對方的。”
“咦,那你有點抖m。”
“什麼意思?”
“受不了還喜歡他,眼睛都恨不得貼上去。”
杭樾深深吸氣,斬釘截鐵道:“我沒有很喜歡他,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
“好好好,你繼續,所以原因是什麼?”
他厭倦道:“不是什麼特别的原因,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你聽了會笑話。”
“你或者他劈腿?還是出櫃被家裡反對?”
杭樾從未跟第三人聊過這件事,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都不是,别瞎猜了。”他結束了話題,“我去叫他們吃早餐。”
張佳慧問:“你想過重新開始嗎?既然不是原則性問題,幹嘛不把他追回來……不好意思,我話有點多,因為我對象磕你倆。”
“。”
杭樾笑了一下,眼神冰冷。
“你看我像那種被甩後,對方招招手就回來的人嗎?”
他轉身出去,雙手插兜,背影十分爺們兒。
張佳慧撇了撇嘴。
許璋和邢遠在檢修摩托車,邢遠向他介紹車的構造,操作熟練地擺上起車架。
“這是刹車片,一般出發之前,會看一下磨損程度,還有機油、輪胎、鍊條,都是要提前檢查的。”
“這個表是什麼?”
“監測胎壓的。”
“你的車和杭樾的有點像。”
“嗯,都是金翼。”
許璋靠在另一輛車上,問道:“你們是摩旅隊認識的嗎?小唐說你們是隊裡最鐵的。”
他一開口,邢遠就知道,他不記得高中的事了。
邢遠不在意道:“我們認識十幾年了,你想打聽什麼?”
許璋轉動眼睛:“經常有人向你打聽他?”
“你反正不是第一個。”邢遠脫下手套,扔進簍子裡。
“噢。”許璋毫無波瀾,“那你不會告訴他吧。”
“看心情,也看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