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無盡的道路依舊有黑暗追随,大霧蠶食她來時的路。她隻能不停地跑,跑到每一口氣都帶着刀割的疼。
“隋月明!”
呼喚聲越來越急,她的速度越來越快。
直到前方兀然出現一片光暈。
“要過去嗎?”
隋月明在白晝前頓住腳,身後黑霧迫進,無數雙焦黑的手從霧裡張牙舞爪伸出來,企圖帶她回去。
“阿姐,他們不管你的死活,你始終都是一個人。”
“那群人不是誠心要幫你,你會像他們利用城主夫人那樣,等你價值被榨幹,再一腳把你踹開,隋家不會翻案,你也活不下去。”
“你會死在大雪裡。”
……
喃喃低語在身後窮追不停,她守在黑白交界的中央線,身體被光影分割,一半推着她朝前,一半扯着她墜落。
迄今為止發生的事情如同播放電影般一幀一幀地回閃。
他們會利用完我就把我踹開嗎?我真的能給隋家翻案嗎?内心深處掖着的恐懼此刻翻了出來,在她大腦裡不停的回蕩。
“叮鈴鈴。”
耳邊兀然響起一尾小銀魚蕩過的清脆聲音。
接着,一雙纖細的手貼在她的後背,給予她源源不斷的力量。
手的主人溫柔又平和:“月亮,遵循你的内心。”
“我的内心是什麼?”
“是你想回去。”
隋月明的眼睛赫然瞪大。
“可是如果他們根本不在意隋家,隻想短暫利用我破這次的案子,等一切結束就丢掉我,那時我就真的很難幫隋家翻案了。”
“那你想偵破這些案子嗎——你當然想,不僅是為隋家,更是為了春光樓那些姑娘。你想回家,也想帶她們回家。”
那雙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哄着小孩:“而且我相信,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對嗎?”
“……對。”
“那就去吧,不要害怕被丢下,你一定會把真相帶回京城,去吧,去跨過那道光。”
身後的人用力一推,把她朝前推去,彼時,白光那頭一雙蒼勁的手伸了出來,把她從黑沉中拉住。
“隋月明!
這道聲音很重,像斧頭一般攜帶着開天辟地的氣勢,重重砸在光暈上,折射出的冷色把大片黑色給驅逐:“——醒過來!”
呼地,隋月明睜開眼。
她大腦迷迷糊糊,有個念頭卻無比清晰:
——她不是為自己苟活而攀附段宵,她是為無數個真相才選擇跟随他。
利用沒關系,受傷也沒關系,隻要不死,隻要真相大白。
“啊醒了,果然還是民間偏方靠譜!”李春源從段宵背後探出腦袋,“你昏了整整三天哦。”
“什麼民間偏方?”
段宵身體一僵:“就你話最多,快滾去燒水。”他下意識擡腳就要踹過去。
但隋月明膽大包天地拉住他的衣袖,興緻勃勃看向李春源:“李大人我按住他了,你快說!”
“聽說過叫魂嗎~”他語氣蕩漾,明顯憋着壞:“煮飯的阿婆說你受驚吓丢掉了魂,魂魄長時間不歸來會永遠迷失在黃泉邊,某人聽到後吓得連晚飯都沒吃,在你床頭坐了半宿,最後才羞答答開口,現在看來效果不錯嘛。”
“我哪有!”段宵咬牙說不出口。
不知是熱的還是臊的,他的耳廓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薄紅。
察覺到隋月明笑意盈盈的注視,他狼狽地偏過頭:“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肯定要對你負責。”
“病急亂投醫哦~”
“你能不能閉嘴,李春源你是不是嫌練的不夠狠。”
“惱羞成怒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鬥嘴的兩人不明所以地停下,看向床上笑到連眼淚都滾出來的姑娘。
他們相視。
“撲哧!”忍俊不禁,驟然也都笑出聲來。
那些質問和難堪在笑聲裡被默契地不再提及。
“隋月明。”段宵握拳抵住下颔,輕咳一聲:“總之,歡迎回歸。”
“......”
終于不是“姓隋的”了,很好很好,氛圍好到她甚至有些貪心,大着膽子道:“老大,我想再睡會兒。”
“好,查案我和春源盯着,你傷沒好全,多休息休息。”
段宵簡直溫和的不像話,還替她扒拉來棉被,仔仔細細把四個角都掖進去。
推門出去前,他想了想:“等你休息好了,我們談一談,這次的事是我考慮不周,對不住你。”
“呼……”
回應他的是綿長的呼吸聲。
門被輕輕掩上,所有聲音逐漸淡去,越來越遠,隻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
“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