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生喘着粗氣,邪性一笑:“一會兒就舒服了。”他扣住檀香的腳踝往身下一拽,激得她發出嬌滴滴的驚呼。
“啊~”
“啊!!疼死我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娘——我不想生了!張良生,我不想生了!”
“姨娘再用點力,是個男嬰,我瞧見了這可是個男嬰!!别怕疼,再用力啊!”
我日你全家的男嬰。莊芸從枕頭下掏出骨花,狠狠捏碎了,但半個時辰過去依舊沒有回應,那些本該瞬間來到她身邊的狼群也不見蹤影。
她絕望了,撕心裂肺叫着夫君和娘親的名字,什麼尊卑禮儀全被她抛在腦後了,她大聲咒罵着所有人,尤其是那個負心漢。
她在床上九死一生。
他在床上春宵一刻。
一邊是蜜語甜言,一邊是無盡咒怨。
莊芸痛哭着,叫罵着,後悔着,隻有在生死交彙的時候,她才有資格發洩長久以來壓抑着的痛苦情緒。
被子在手裡成了爛布,房間裡血腥味愈發濃郁,汗水打濕衣服又被體溫捂幹。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她感覺眼前白光一閃,随即小腹停止了收縮,下/身驟然空蕩蕩的。
莊芸等了很久,沒等來小孩的哭聲,于是她抓着被子的手緩慢地松開了。
“莊夫人,孩子……”黃嬷嬷于心不忍,擦去她額角細密的冷汗,“孩子沒了。”
她望着頭頂烏青色的床簾,愣了很久,才哦了一聲,說沒就沒了。
沒了還可以再生,她還年輕,和良生的感情也算将就,再要個孩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莊芸在劇痛和絕望中寬慰自己。
“後面也不知怎麼的,府裡再要個孩子竟成了天大的難事,大夫找過也看過了,都沒結論,唉!如果她當時拼一口勁兒把那孩子生出來,後面也輪不到她去吃那苦。”
孟仙雨還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也沒恨多久,撤身招呼在房裡四處摸索走動的段宵:
“算了算了,時間寶貴不必浪費在這裡,大人不如先随我去我兒的房間。”
段宵還沒張嘴,身後傳來極小的拉力,他頓了兩秒,無比自然道:“我再留一下,我們兵分兩路。春源,你跟着夫人去張良生房裡,我稍後再過來……”
孟仙雨神色驟然沉下來。
段宵假裝沒看見,反而把無比懵,滿臉寫着“又是我?”的李春源推到她身前。
“李大人是我的副官,能力比我有過之無不及,夫人隻管信他……這我小徒弟隻會寫寫畫畫,必須要我盯着,否則會闖禍。”
李春源很好哄,羞臊地摸了摸後腦勺說“哪裡哪裡”,張嘴就吹:“夫人,我的能力莫說在京城,放眼全國那也是一等一的出彩,鄙人不才,江湖贊稱玉面小判官!令郎的房間有任何蛛絲馬迹,我都能給你找出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夫人好聲好氣哄了出去,但也不知孟仙雨是否察覺到什麼,她走之前把黃嬷嬷也一并帶走了。
“不是說要去拿金鎖嗎?耽誤了主子的事我唯你是問!”
“哦對,對!奴腦子近來昏昏沉沉的,夫人贖罪,奴馬上就去,馬上!”
她邁步往前,卻不知是不是絆到了什麼猛地摔向隋月明,在扶住她的瞬間,黃嬷嬷嘴唇蠕動。
聲音極低,卻能聽清。
“求大人交給她。”
然後惶恐地起身:“對不住!對不住大人,老奴蠢笨,這就出去。”
段宵要出聲,但隋月明卻隐晦地朝他搖搖頭。
直到确定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段宵才盯着隋月明道:“怎麼突然拉我,還不讓我留那個嬷嬷?”
——孟仙雨提出要離開時,隋月明伸手拉住了段宵的袖子。
“你摸摸這個。”隋月明不答,反而拿起床上小小一方百福被,掂了掂,“你說這被子,是不是有點太輕了。”
的确。相較于其他鵝毛縫制的百福被,這被子的重量實在太輕了,感覺風一吹都能吹走。
段宵抓起一角捏了捏,全是稀疏的絨,甚至能投過薄薄一層感受另一根手指指腹的紋路。
不像受寵的妾室該享用的規格,實在掉價。
“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不像。”隋月明糾結了兩秒,“剛才黃嬷嬷拉着我的手摸的地方,好像有東西,我覺得她可能,想告訴我點什麼。”
還有那句“交給她”,指的是不是莊芸?
“拆開不就知道了。”
段宵雙手用力一拉,棉被被扯開,羽毛和棉絮瞬間飛了出來。
在淩亂的絨毛裡,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一團過于大的布團,裡面似乎包裹着東西。
他暴力朝着兩邊撕扯——
铛。
一根金钗,連同一封用蜜蠟包好的信掉在了地上。
隋月明連忙撿起來,拂去它表面的細絨,手指摩挲過尾端,突然感受到細微的凹凸變化,順着翻下去,她意外發現了幾道似乎被刀隔過的凹槽。
陽光落在尾端,清楚利落地镌刻出一個小小的“香”字。
“老大……這钗子。”
是檀香的。
段宵瞳孔一縮,他猝然拿起手中的信封,沒有遲疑三兩下拆開,倒出來一根細長的蘆葦管。
管口兩端被蜜蠟細細裹了一層,他拿過隋月明手裡攥着的金钗,用尖利的尾端直接戳了進去,取出裡面藏着的被卷成長條的紙片。
“信裡寫的什麼?”
隋月明湊了上來,在看清那節内容後有片刻怔愣,像被什麼猛地擊中,落在眉心酸澀發疼。
隻見紙上寫着:
——萬裡高空,祝雲兒從此來去自由。
落款是一行娟麗清秀的小楷,規規矩矩寫着“檀香留”。
她留給哪一朵雲,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