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進來一個女子,褚辭玉下意識轉頭看去,隻覺得恍晤洛神。
她有着美得叫人心驚的容顔,像北域最冷時的一場大雪,每一粒六角星的冰晶疊落在一起,紛紛揚揚如卷如沙。
唇角攜的那輕微一抹笑意,如同雪境一場風吹過後,雪花飄舞在風裡,金烏高懸,每一粒冰晶都折射出絢爛的七輝,千萬粒冰晶折射出千萬簇絢爛的七輝,帶有極震撼之美,叫人見之即慚。
啟蟄見了來人趕緊站起來,順便拎了一把褚辭玉,關切說:“阿嫂怎麼過來了,也不讓人通傳一聲,快上茶。”
阿嫂?那這便是如今的皇後考意之了。
褚辭玉回過神來,連忙行了一禮:“臣褚辭玉見過皇後娘娘。”不怪他驚訝,畢竟長這麼大,他也是頭一次見到容色上能與他阿娘媲美的女子。
考意之身後,啟翛也跟了過來,他接過宮人遞過來的帕子,在考意之額頭上擦了擦,說:“大晌午的幹什麼一定要過來,你想見啟蟄随時都可以嘛,意之熱不熱,快喝口水。”
啟蟄翻了她哥一個大白眼,你這真會用妹妹疼夫人,順手把茶盞遞給考意之。
褚辭玉有些驚訝于考意之的受寵程度和啟蟄的舉動,要知道,啟蟄可一向都是大爺款,向來隻有别人侍候她的份兒。
這大爺一向是别說動手,嘴都懶得開那款,最喜歡别人看眼色就能明白她想幹什麼。
今兒可真是太陽打北邊出來了。
不過看到考意之,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美的女子,可他一望即知,美并不是她能夠讓啟家兄妹如此憐愛的原因,更是因為她身上的氣質。
這女子有一種極複雜的氣質,很難具體描述,但簡而言之就是讓人心憐。
她仿佛是脆弱的,卻也好像是堅韌的。
似一塊極剔透的寶石,讓人想捧在手心裡關愛,卻不知,這寶石的質地實則堅硬異常。
脆弱似乎是她的外在又是她的内在,堅強仿佛是源于她的内心又展露在她的外表。
褚辭玉看到她也不得不感歎造化神奇,竟有這樣鐘靈毓秀的女子。
考意之緩緩開口,端方又帶羞柔:“瞧你們兩個,哪就嬌弱成這樣,都讓人家見笑了不是。”
褚辭玉連忙拱手:“娘娘說着,臣……”
啟蟄擋下他,語帶寵溺:“他是個直心腸的人,傻是傻了點,但是很有意思的,阿嫂莫見笑。”
啟翛見怪道:“喲,這都學會護着了,這可真是百年難見的奇景,啧啧,啧啧啧啧!”
啟蟄沖他可不客氣,“這大中午的,你來幹什麼,是今天菜裡鹽太多,閑到了嗎?”
啟翛翻了個白眼,考意之用帶着笑意的目光安撫了他,無奈地笑着說:“你們兩個還是這樣,一見面就鬥嘴。你哥也是,嘴硬心軟。來人,把東西拿過來。”
考意之身邊的女官呈上一個精巧的螺钿盒子。
考意之屏退了下人,隻留了他們四個,她看看啟翛,纖眉微挑,示意他開口。
啟翛别别扭扭地說:“呐這個是塗到手上的,送你了。”
說着把盒子推到啟蟄那邊。
考意之搖搖頭,打開盒子對啟蟄說:“你哥就是這樣,總是不會好好說話。阿蟄,你回來那天,他見完你回去就找司飾和司藥,讓她們琢磨護手的方子。你哥回去和我說,阿蟄原來那樣喜歡做指甲,出門在外肯定累到了,他是心疼阿蟄你又不好意思說。”
啟翛别過頭,故作淡定。
啟蟄挑挑眉,她拿過盒子湊到啟翛臉邊,語帶驚訝道:“哇塞,不是吧我的好哥哥,原來你這麼關心我啊!”
她打開蓋子,取了一點塗在手背上,驚歎地說:“真是很好用啊!”
啟翛沒說話,但是耳朵動了動,有點得意。
啟蟄合上蓋子塞給褚辭玉說:“可惜啊,你要是昨天之前和我說,我可能還有點感動,但是現在……”
她把臉湊到啟翛旁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但是在你連夜派了個人坐車去看我笑話之後,這裡面就沒有感動,隻剩下三分涼薄兩分譏笑和五分漫不經心了。”
“噗!”褚辭玉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明明是他寫的話本子裡的角色詞,啟蟄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念出來,真是讓人忍不住。
啟翛的刀子眼狠狠殺到他臉上,褚辭玉忙作手勢,示意不要理他,你們繼續,又被啟蟄拉到身後去。
考意之看了眼褚辭玉,目光流轉若有所思,阿蟄可是從來沒有這般偏寵縱容過哪個男子,便是她那好“族兄”考雅相,也不曾得過啟蟄如此細微處的照拂。
啟翛也知道理虧,可實在是看她笑話的本性大過了理智。
考意之忍笑給他打圓場說:“阿蟄,你哥他,昨晚,嗯……知道了之後,也一晚上沒睡好呢。”
啟蟄看着她哥,涼涼道:“是一想就笑,笑到睡不着吧呵呵。”
啟翛忍不住反駁:“又不是我叫你單腳蹦的,麻煩有火去正确的地方發。”
很不厚道地,他試圖使用“渾水摸魚和隔岸觀火”的大連招,把注意力轉移到褚辭玉身上。
乍然被提到,褚辭玉連忙就要舉手表忠心——我大舅哥要是覺得我苛待了他妹妹就不好了。
但啟翛看考意之已拭汗兩次,想着她最是懼熱,就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行吧,你幾分懼内都無所謂了,我們走了。”
但沒走幾步他又想起來回頭道。
“你一會自己去找國子監祭酒他們商量吧,不必問我,你的決定就是啟氏的決定,你做啥哥都支持你。”
說完,他狠狠皺了皺眉,救命我口音怎麼也被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