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科當日。
戶部侍郎溫明站在貢院外面,叉手淺笑地看着遠處仕子次第進入,眸中泛起回憶波光。
不遠處,一對衣着樸陋的老夫妻握着一個年輕人的手,在細細叮囑些什麼,年輕人接過打着補丁的包袱,說了幾句話,眉宇間半是銳氣半是隐憂,随後定了定神,告别了抹淚的夫妻倆,頭也不回地進了考場。
隻餘老夫妻倆互相鼓勁兒一般握着手,目光像是賭坊裡押盡全部的賭徒,那麼沉重,又滿含希望。
而類似的場景,附近還有許多。
張樂世正往貢院去,見了溫明,停下來笑眯眯和他問好:“呀,溫侍郎!又在這看到你了,年年都來這裡看仕子,都快站成一道景兒了,趕明我得讓石匠在這打個你的像,看來來往往的仕子考前摸一摸會不會有好運哈哈!”
溫明冷不丁忽然聽到聲音,眉眼愈發溫和,他轉回頭見了來人,笑道:“原來是張常侍,一向安好啊!您這話可就是打趣我了,我人微言輕,來看看不過是提醒自己不要忘本,哪有什麼好運,若真要打個像,您該建您自己的,讓天下仕子略沾沾您的文采,考場上也好妙筆生花。”
“诶,溫侍郎越發客氣,咱們雖不在一部,好歹也是同僚,你還長我許多歲呢,這‘您’我可受不起。”
“張常侍過謙了,雖是同僚到底也有上下,何況古來英雄出少年,您的能力有目共睹。”溫明雖笑,語氣卻似認真。
張樂世笑得搖頭:“您原來可不與我如此生分,現在又何必這麼見外,況且我是‘英雌’不是‘英雄’~,再說……”
她本想繼續,忽然看到有車駕在遠處駛過。
就不說車廂如何華貴精巧,隻看能在這裡出現的車駕,便知定然是長公主的。
她笑着回首,與溫明告辭:“抱歉,公事在身,沒法和您多唠了,回見。”
溫明亦客氣點頭。
張樂世進了貢院,和幾個同僚都打了招呼,衆人也忙起身和她寒暄。
與溫明這種圓滑慣了的不同,吏部大小官吏在她沒進來之前大多一臉菜色,是在她将将進門以後才強行變臉。
有幾個走神沒反應過來的,隻下意識跟着站起來,猛地見到她,差點嘴都不知道往哪邊扯才是笑,半死不活的表情像極了蹲坑蹲不出來,強給自己一絲體面的模樣~
嗯,她知道這是為什麼。
大容的常科已辦了許多年,雖然還不算最重要的官員選拔方式,但經過先後大力推行發展,所出官員已能占到大約三一之數。
而常科考場制度也在先後改良下,嚴謹了不少,按說應該能更公正高效地選拔才傑。
隻是,事情的發展與想法有所出入才是常态,一件事帶來的正反影響也各有進程。
雖然常科制度還不能說完全完善,但一些其他影響常科結果的手段卻早已遠遠不止于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