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說他傻,把他狗血噴頭地罵了無數遍,可愛本就是腐心蝕肺的毒藥,盡管理智在旁邊拼命呼喊制止,還是不能阻止墜入情絲的人一口飲下。
他也不是完全昏了頭,還有的那一點點尊嚴,制止了他撒潑吵鬧然後繼續跟在阿蟄身邊的念頭,于是這麼多日夜,毒入肌骨,他咬牙隐忍,欣慰又絕望地想這痛是否要陪他一輩子?
褚謝玉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哥站在亭邊水岸,周身頹條氣息彌漫,瘦得風吹就倒的身影沒在水霧中,似乎下一秒就要舉身赴清池!
她驚得目眦欲裂,上前一把抱住她哥,急急呼喊:“哥你不能想不開啊!想想爹想想娘,你的未來路還長……”一邊說一邊把他往亭子中心拖。
褚辭玉被拽着後退了好幾步才停下,轉身一看,謝玉急得臉頰通紅,眼睛裡含了一包淚,像隻可憐巴巴的小貓。
心一下軟了,謝玉聰明又一向要強,這兩年更是自诩大姑娘,不像小時候追着人喊“哥哥、哥哥”,更難得有這樣的表情。
摸摸她的頭,細聲安撫:“我沒想不開,你忘了我水性多好?隻不過是裡面太悶出來透透風,别擔心啦。”
褚謝玉仔細盯着她哥表情,嗯有點悲傷有點消沉還有點黑眼圈,但确實毫無死志……
明白過來是自己誤會了,臉漲得通紅,立馬撒開手退離她哥三步外,外帶兇巴巴地瞪他一眼:“沒事你站池邊這麼近,要有誰給你一腳踹下去,你就等着一身淤泥見你這死腦筋的愛人吧,或者到時候讓人當人俑給埋起來!”
褚辭玉知道她是找面子,也不拆穿她,輕輕一笑,倒把謝玉笑得更不好意思,撇開眼不看他,嘀嘀咕咕:“我就說,齊王那老登當年還不是負了吳王表舅,也沒見誰尋死覓活,還能笑呵呵聊天,要是這麼點事就跳河,護城河都得堵滿了溢出三丈高!”
褚辭玉縱溺一笑:“好啦,不要在這裡說這些了。”
謝玉羞惱也發洩完了,明白她哥的意思,撇開頭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娘說過,皇城裡有數不盡的眼睛和耳朵,就算是對面而話的人,也不能保證對方長了誰的耳朵,來日自己說出的話又會傳進哪堵牆内,以什麼語序……
兩人各付思緒,正要回去,不及防後面響起一道男音,喜怒不明:“這是誰家的孩子,罵了人就要走,也太潇灑了不是~”
二人一驚,一個颀長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謝玉登時驚得眼睛溜圓,難怪常言道不要背後說人,面前這人可不就是她剛剛一時羞惱口不擇言罵的齊王老登!
褚辭玉心中一緊,微微側身擋在謝玉身前,拱手賠禮道:“見過齊王殿下,小妹孩童心性一時口不擇言,還望殿下原諒,家父是河北道的中都督府都督、安遠伯褚雲光,小臣是上輕車都尉、雲麾将軍褚辭玉,請齊王千歲安!”
謝玉并不魯莽上前,而是跟在後面行禮:“見過齊王殿下,民女無知,魯莽之言冒犯殿下,還請殿下降罪。”
齊王對此不置可否,而是問:“你方才叫吳王表舅,可我并不記得原先蘇太妃的侄輩有嫁去河北道的?”
辭謝二人迷茫片刻,謝玉率先回道:“回禀殿下,民女阿娘蘭湖并不是蘇太妃的親戚,是吳王殿下說與民女母親是同窗舊友,又有些姻親關系,讓我二人稱呼他為表舅,民女才厚顔喚此稱呼。”先帝與吳王的嫡母是蘭氏出身,而她阿娘是蘭氏嫡系,吳王念着舊情肯讓她與阿兄稱呼一聲“表舅”,卻不代表齊王也如此想。齊王并沒有明确表示出生氣怪罪,她自然不能直白點出身份,不然聽起來好像是拿先人威脅他一樣。
齊王沉吟片刻,果然想通其中關竅:“我想起來了,你母親是有魄力到敢私奔出京的蘭湖,果然是吳王舊友……”
辭謝二人對視一眼,齊王雖然點出當年之事,語氣卻并不是嘲諷的樣子,這是打算放過他們了?
然而齊王挑挑眉,下一句便道:“所以,你們這是為吳王抱不平咯?”
這……褚謝玉再行禮:“民女不敢……”褚辭玉忽然搶斷她的話:“殿下,非是小妹敢妄議當年之事,不過是她見小臣沉溺情傷,難以自拔,關切之下口不擇言罷了,絕沒有其他意思,請您見諒!”
齊王盯着他,若有所思:“雲麾将軍……雲麾……褚辭玉……噢,是你!”他眼神一亮。
想起來了,這人就是回京以後才發現,茶樓話館都在議論紛紛的失意小青年褚辭玉!
這麼多年,坊間難得有比他和霁兒更佐酒的情感談資,倒不是因為他更驚世駭俗,隻不過這人是個小文青,愛寫話本子,幾個最暢銷的話本子忽然都開虐,衆人悲呼之餘自然也好奇背後作者不得不說的故事~
啧啧,他愛誰不好,偏偏是他那最心冷的侄孫啟蟄,盛姿一手帶大的孩子,果然也如她一般,身為女子,卻好把弄政事,還有幾分他年輕時的風流,聽說這幾月公主府裡新人絡繹不絕,栽在啟蟄身上,難怪這小孩要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