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等我四天好不好?四天會一結束我就帶你回去,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他說完擡頭仰視我,近乎卑微地觀察我。
我沒能讓陸琛捕捉到情緒,他自欺欺人地笑一笑,又低頭貼在我腹部,逃避似的悶聲低語,“我不會讓你再見到任何人,不會再見,不會的。”
我想打他。
這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明明留不下什麼,可我瞬間嘗到了脊梁冷卻了半截的滋味。
我什麼時候有暴力傾向了?
還好他沒有提那個名字。裝作一副豁達大度虛懷若谷的樣子。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忍不住,我盯着他潔白細長的後脖頸,像是撒上了層聖潔的月光,他的棘突随着說話聳動,薄弱得甚至能看到青血管,瘋狂勾引着人的破壞欲。
可惜我手上沒任何東西。我情不自禁地摸上去,摸到那塊脆弱的皮膚時,看到了手上的那枚戒指,漸漸垂下眼皮。要是和他的表盤一樣藏有小刀就好了,不需多大,能刺破血管就行,脖子上的大動脈很多,到處是一擊緻命的地方。
最好是這樣不開燈的黑夜,陸琛一半身子都被月光照着,血液湧出來會被渡上層溫柔的潔光,噴濺在冷白的後脖領上色彩會格外鮮活。我可以覆在他棘突,感知他極度疼痛下的熱烈喘息。
像現在這樣。
陸琛越來越熱烈的喘息集中在後脖領,被我手心覆蓋着,讓我有了幻覺。
我從摸上他的那刻起就感受到了他瞬間的僵硬,一動不動,像是在眷戀我的手心。随着我指腹的輕揉,陸琛呼吸漸漸紊亂,漸漸變粗重。
可以嗎?
陸琛凝固得像座雕塑,渾身越來越硬,但越來越燙,突然仰起頭看我,甚至害怕我撤回手從而不敢做大動作,隻是微微擡頭觀察我。
他的眼神好燙,湧動着各種陰濕的信息,喘息流淌在空氣裡越來越急促暧昧。
明亮的狗眼發着情,卻呈下垂狀,難以置信地盯着我,濕漉漉的強忍着,審視我。
再看我就會暴露。月黑風高。我閉上了眼。
“可以嗎?”
借着誤會,我歹毒地把心聲問出來了。
最好不要回答我。
陸琛許久沒動,也不說話,空氣裡風聲微顫,溫柔似水。時間長久到我不甘心,惡劣地想再問一遍時,他黏膩地吻了上來,輕車熟路從我衣擺裡伸進去,明明動作格外兇狠,真正觸碰到我時又小心翼翼。
像是冰雹砸在身上卻變成了羽毛,癢意缭繞。
我發現我不惡心接吻了,我甚至敢直勾勾盯着他,一眨不眨,像打量獵物那樣。愚蠢的獵物親着我頭發、面頰、耳側,輕而易舉把後脖領讓給我。
像塊白玉一樣的皮膚,皎潔無暇,我用虎牙惡狠狠刺進去,可惜不是大動脈,但出血了。鮮活滾燙,我感受到了獵物在敏感顫抖。我要是吸血鬼就好了。
食不知味,瘋狂叫嚣。
——
我好像病了。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也許都怪s市,陸琛讓我在這裡等他4天的城市。我讨厭這座城市,虛僞、勢利、死要面子,和我一模一樣,幹脆用我的名字命名好了。
在這裡呼吸空氣都會讓我發瘋。
就是空氣引誘我變成了怪物,讓我自相殘殺,讓我倆自殺。
我坐在地海公園的長椅上自殺呼吸,隔着面牆聽海聲。或者再具體一點,聽聽我哥,他病死後骨灰撒在這了。
這小孩生前就沒能下過床下過輪椅,天天盯着我跑來跑去,他說他渴望自由,所以就在這自由了,能随着大海飄十萬八千裡,夠自由了,說不定都不在一個國了。
一陣清風來得及時,盈上來陣自由的桂花香,讓我好不容易心情舒坦一點。我毫無察覺地回憶出了笑意,解開了圍了裡外三層的圍巾,敞開外套,沐浴秋風。
算算時間我哥應該已經上小學了,最好得償所願,有個真正的妹妹,畢竟惦記了這麼多年,這樣我媽也應該能釋懷了。
但……我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後去世的。
我媽不就成了我哥的妹妹了?
阿嚏!我譴責自己罪惡的想法。迷迷糊糊掐自己一把,收起龌龊聯想,盯着面前的白石牆被投上斑駁樹影。
黃昏的光影格外柔和,把牆面渡上金光,變成海,晚風又為其披上層真正的海聲。似真非真,似幻非幻,倒真成了海市蜃樓般的景象。
特别适合睡覺。工作日公園人不多,大多是遛彎下棋跳舞的大爺大媽,特别閑逸。我突然覺得我哥應該不會來這裡,不是年輕人喜歡的地方,他上輩子就活得老态龍鐘的,來世應該灑脫愛玩。
但我挺喜歡這的,我糊了張市報放臉上,抱拳眯一會。沒閉眼多久,就被聲慵懶的貓叫踩了一腳。
我以為我踩到小動物了,眨眼一看,一隻狸貓卧在我鞋上,看我睜開眼揚起腦袋走貓步,來來回回從我右腳跨過。
啧。這裡的貓都會仗勢欺人,還會碰瓷。
我以前也見過一隻這樣黑花色的狸貓,眼睛好看到一模一樣,長着同樣的嘚瑟樣。不過那隻是個小流浪貓,不像這隻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貨色,肥腫成球。沒辦法,貓也分高低貴賤。
我自知惹不起,閉上眼不敢搭理它。但它性格頑劣,瞬間生氣炸毛撓我褲腿。
艹!出個門也要被貓欺負。
我擡腿就要溜,不料這條貓跟狗似的會咬人,手腳并用地撓我抓我。活閻王,我上輩子欠你貓條了?
“火腿。過來。”
聽見沒,有人叫你,蠢貨。我抖了抖腳沒把它抖掉,擡腿就跑。
等等。它叫什麼?
“火腿。”
對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又叫了一遍,聲音如同雨後風鈴,清脆入耳,溫柔和煦。
我臉色瞬間死白,僵硬回過頭。想笑一笑,怎麼都笑不出來。
還是那個熟悉的樣子,眉目清秀卻沒有女相,眉眼似垂不垂,天生冷臉,沒什麼表情,一副薄情寡義的樣子。但其實他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對誰說話都很有禮貌,有點呆。
他似乎和我一樣,不太願意再見。
又似乎不太一樣。
“好久不見。”他笑容有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