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司星子當年是從東海那邊遊曆到岐國的。
說不準,去那邊能碰上會推演的修真者。
她在荒野走了沒多久,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師叔彌留之際,自己的驚恐和茫然。
那時她還不懂什麼是死亡,足足花了一年時間才徹底明白。
不知何時,頭頂尖銳的叫聲直入耳中,刺得她太陽太陰兩處穴位一抽一抽地疼。
兩隻拇指重重地揉着兩處穴位,她轉身還未看清俯沖而下的是什麼,就下意識地抱着腦袋側身躲開,隻是被狠狠地一拍,沒站穩倒在地上就勢一滾。
翻過身來撐着雙臂,目光中一個沒什麼毛的腦袋急速放大,尖利的一隻鳥喙直戳她的眼睛而來。
吃腐肉的狗頭鹫!
應心瑭心驚之下單腳一蹬,再次就地翻滾,回身時手中握着一把不長不短的刀,一下子斬斷了那個沒什麼毛的腦袋。
噴濺的鮮血,讓另外兩隻尾随而來的狗頭鹫停在不遠處沒有攻襲過來。
應心瑭頭暈目眩,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撿起包袱踉跄着跑開了。
怎麼回事?
吃腐肉的狗頭鹫,竟然襲擊她這個活人。
身首異處的狗頭鹫,不一會兒就被餓急了眼的同類吞噬幹淨。
應心瑭早就跑遠了,找到一處人煙稀少的裡巷落腳休息。
已經七年沒有睡得如此不安穩了。
大半宿的時間,她一直在噩夢與驚厥中沉浮,後半夜幹脆不睡了。
如此六日過去,應心瑭想磨鏡賺錢都有心無力。
這日黃昏時,她正想買點東西吃,突然眼前一黑。
伸手抓起糊在臉上的東西,她仔細一看,有點生氣道:“幹嘛把符紙扔我臉上。”
迎面走過來的黃袍道士一臉駭色道:“姑娘,你這氣色吓我一跳——”
應心瑭沒吱聲,她又不是不照鏡子,知道自己氣色極差,還沒到形容枯槁的地步,但看起來可能真的像個小鬼。
“姑娘,貧道觀你印堂甚黑,眼圈凹陷深青。這是——神思衰竭之兆啊。”
應心瑭隻覺得腦中混亂心情煩躁,眼神不善而不自知,不言不語地聽黃袍道士繼續說道:“姑娘,最近是不是易浮想聯翩,總想些或夢見有得沒得?”
黃袍道士見女善士疲憊地點了點頭,咳了一聲點點頭,欲言又止一下才說道:“姑娘年紀不大,但貧道還是要問一句,你元陰是否還在?性命攸關,莫要說謊。隻要買下貧道這符箓,吸你元氣的男妖就——”
“你是真竅修為嗎?”應心瑭突然出聲打斷道。
“啊?什麼——”黃袍道士捏着符箓不明所以,“哎——姑娘——不可沉溺于妖色,枉送性命啊——”
應心瑭敲了兩下抽痛愈加嚴重的頭,沒有回應地走遠了。
連真竅修為是什麼都不知道,能救得了她才怪,不過這道士說得症狀确實對上了啊。
她的瀕死氣息,不是進法陣的緣故,就是被長蟲咬了得影響。
好不容易離開是非之地,又得回岐國……
可是,她不知道,大巫賢和侍衛們去哪裡了啊。
原路返回,應心瑭剛入城門就看到了街巷中張貼的告示:
“前大巫賢司星序,未能在先王惑于妖姬時規勸,而天乃出異象以警示之,然其有失道之敗仍不自省,以至天降懲戒使岐國傷敗至此。今将以火刑燼其屍身,亦是天遣其罪,謝天下矣。”
應心瑭默念告示後,垂頭喪氣地轉身擠出人群。
她後日一早就能找到想找的人了,可是這人不但沒被救回來,連屍身都要被燒成灰了。
冬月霜重,巷尾屋頭,寒鴉啼啼。
應心瑭擡起的腳步,就像冷風吹起的枯葉,輕飄飄地拖着地上的塵土前行,落地時又似被裹進了泥濘裡,掙紮着起不來。
歪歪斜斜地走了沒多遠,她蓦然轉身,帶着希望的目光在未散的人群中掃視,如夢方醒。
剛才怎麼沒想到呢。
司星序身邊衷心的侍衛,後日應該會來收燼骨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