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遣心念平複,正打算帶着對局勝出的應心瑭一起出去,轉念間情景又變。
少年人的心思,沒那麼難以琢磨,無非說風就是雨。
應心瑭認為,師父教了這麼厲害的功法,當然是為了讓她該出手時就出手。
混元玉人樁,一力破萬法!
任自舟呢,害她為了救命跑到岐國用盡積蓄,不肯賠錢還要殺她。
姜遣跟了上去,不知道應心瑭在瞎轉悠什麼。
但見她眼中戾氣消了不少,可又變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場景一變,雪落無聲。
一襲青色道袍從天而降。
姜遣單手背着悄悄看着。
應心瑭這是,自我懷疑的情緒沒了,自視甚高的情緒來了……
“你站住,是不是你!”道門男修,看上去和應心瑭差不多年齡段。
“你誰?”應心瑭雙目一閉繼而一翻,語調十分散漫。
雪落天,熟悉的街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道士。
難道是應心瑭和那貓妖看上的男修,孟洛的師弟任自舟。
姜遣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以為化成這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了,還敢否認!”任自舟态度輕傲。
“原來是仙君啊,你穿好衣服束了頭發,我沒認出來。”應心瑭打量下嘲笑道。
姜遣表情一言難盡。
這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沒穿好衣服就能認出來了。
當初應心瑭跟妖修厮混,雙雙招惹這個任自舟均被打傷。
沒想到在這個局陣中,應心瑭還是不放棄。
等出去了,還是要再讓她去五德齋待一待。
這應該就是,那時應心瑭手腕皮開肉綻的原因。
果不其然,姜遣看見任自舟怒羞成怒捏訣出手。
然而應心瑭并沒有受傷——
耀月銀灰色的真人印記,就在這一瞬隐現在應心瑭眉心正中。
如同風刄殘影,象征着戰技流真人的實力。
姜遣面無表情。
少年人的心,真大。
眼睛一睜一閉,就從真竅境跳到真人境。
這已經是應心瑭放大的欲念,不再是遇見任自舟的真實情形。
姜遣在任自舟被揍得抱頭鼠竄東躲西藏時突然出現。
局陣已經在震蕩,再這麼下去,應心瑭識海穩不住。
應心瑭飛躍而至如疾風閃過,氣勢壓人:“任自舟,心瑭真人在此,哪裡逃——”
姜遣準備直接将人揍醒,這夢裡跳升的境界不堪一擊。
才要結印,他見自封為心瑭真人的人沒動,還聽她惡狠狠地說道:“兩萬七千五百二十二錢,拿來!”
什麼?
見色起意,還問任自舟要錢,這什麼德行。
被當成任自舟的姜遣直接道:“沒錢。”
他此時更加明白了名家術法的厲害之處。
若是施術人也在此,可以輕易闖入局陣中人的識海,想怎麼引導就怎麼引導。
不過,若是被更為清醒的局中人反将一軍,自己也會殒命在此,這就是代價。
“沒錢去死——”應心瑭不跟讨厭之人廢話,一掌風刄透出手心。
兩萬七千五百二十二錢,是她一路找司星序救命的花費,以及利錢。
姜遣結印,一道法術就将心瑭真人的殺招擋開,毫不留情地捏訣把人打飛出去。
應心瑭倒飛出去,後背撞在樹上滑落下來撲通一聲。
她一時不敢相信,她可是真人啊,又被揍了……
“你醒醒吧——不堪一擊。好好修煉,别異想天開。”姜遣語氣沒什麼耐性。
應心瑭這麼一次次地被勾起不良情緒,什麼時候是個頭。
應心瑭跌落在地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
姜遣有點頭疼,是不是剛才出手重了,會不會又讓她陷入喪氣的情緒。
紛落的雪花,化開一片新景。
應心瑭慢慢起身,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
“怎麼了心瑭,沒追到兔子,還是沒抓到魚?”
“師叔——”
“不會是打架輸了吧。輸在那一招,說說。”
“師父——”
姜遣站得不太遠,從半開的大門望進院子裡。
那是一個院内極其整潔的家,連大門做工都顯示着嚴苛。
可是裡面三人的相處,其樂融融,有些沒大沒小。
姜遣靜靜地待着,察覺不到局陣有任何不穩之處。
應心瑭情緒很穩,逃避到最溫暖的家裡,總是不想出去。
可這是假的,師叔死了,師父走了。
她遭遇了什麼,好像被一個女修用什麼術法困住。
但是這個術法真好啊,她一點都不想出去。
姜遣不知道,原來童年還能和家人這麼相處着過。
他自小,要麼成為有用之人,要麼成為更有用之人。
義父從來隻告訴他,哪裡做得不好,哪裡要做得更好。
他有些不忍心打擾應心瑭享受家人還在身邊的美夢。
可是一直出不去就算識海沒崩塌,應心瑭還沒戒飯的身體也會餓死。
這耽誤他出去追那個女修,确定許子庭的罪證。
還有,那個被名家修者擄走的少女向蓮沒找到。
姜遣慢慢走過去,學着左小白的語調,沖門内的人一喊:“應心瑭,你四經講法課業做完了嗎!”
應該有用吧,他想。
子規堂的新弟子貪玩時,最害怕被左小白拎出來。
應心瑭長睫一顫吓了一跳,身邊的師父和師叔乍然消失不見。
她一臉怨念地看過去,瞪了姜遣一眼:“我寫完了,姜師兄你學左長老幹什麼。”
姜遣一愣,應心瑭竟然很清醒,她知道這是追憶隻是不想出去。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