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姜師兄,你後來在王宮做侍衛,可知九年前大王有沒有派人找刺客。”
“據我所知,沒有。應師妹,此事不足為外人道。”
“嗯。”應心瑭點點頭。
她的身世,姜遣知道得多,瞞不住也不用瞞,她想問也沒法瞞。
前兩位大王都死了,十五年前的刺殺早就沒人管了,本來師父也沒刺殺成功。
那九年前來殺師父和師叔的人是誰?
“九年前,出了何事?”姜遣以前沒管過應心瑭個人身世恩怨,此時竟特别想知道多一點。。
“九年前,我和師父師叔遇見惡人。師父追人去的時候,師叔死了。”
姜遣聽得眉心直皺,應心瑭成長的環境,用語就是這麼通俗。
死了就是死了,換成身殒又有什麼區别。
線索斷了,應心瑭起身告辭。
手剛按在門上,聽見背後傳來的話,她疑惑地轉身。
九年前,師叔死了——姜遣方才念着這個時間和事件。
“應師妹,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想起了些什麼。
“姜師兄,我們又不是不認識,不用這樣搭話吧。”
應心瑭走回去兩步,暗道姜師兄沒興緻找她回來聊天吧。
“九年前,你是不是攔過一人的車駕,求他救你師叔。”姜遣确定地問道。
原來是這樣的似曾相識。
姜遣輕歎:“那年,即将繼任的大巫賢遊街數日,為百姓祈願。”
應心瑭雙眸一轉,想起來了:“原來坐在車駕上的就是小時候的國師大人,姜師兄你當時就在國師身邊做侍衛啊。”
姜遣沒說話,放在膝上的右手,五指顫了一下,抓皺了衣擺。
那時他看向哭花臉的稚童,制止身邊侍衛清開擋路的人。
還下車拍了拍亂茸茸的小腦袋,帶上兩名侍衛前去救人。
可惜隻能告訴那個小孩,你的師叔已經身殒。
應心瑭沒怎麼努力回憶,就能重複當年讓她似懂非懂的話:“那位哥哥說,身殒就是死了,再也不會醒過來。”
她說話時仔細看姜遣的臉,想不起來什麼長相的細節。
她那時眼裡隻有渾身是血的師叔,年幼無心在意旁人。
“我還說,街上人人都拜你為神仙,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師叔醒過來。”
姜遣安靜地聽着應心瑭的回憶。
那個分不出男童女童又髒兮兮的小臉,與眼前精神幹淨的臉不大相幹。
他還記得,因無力挽救已死之人,隻能安撫地給那小童束好了亂發。
而應心瑭氣急敗壞地将他推開,說:“你根本不是神仙,你是個騙子!”
他命人幫她收斂師叔的屍首,讓人将她帶去岐國收容流民教化孤兒的地方安置。
自己依舊回去,完成繼任國師遊街,為百姓祈願的職責。
此後,沒再單獨過問,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他眼裡,所有的黎民百姓,都是一樣的。
“你——後來沒留在岐國?”
“我找機會跑了,流浪十多天,到處留暗号,師父就找到我啦。”
“還怪國師嗎。”姜遣擡眼問,聲音低沉。
應心瑭搖搖頭,不請自坐,語氣感慨:“唉死都死了。”
“你可以走了。”姜遣從未這樣趕客,就是氣悶,悶什麼又說不上來。
剛坐下的應心瑭:……
司星序畢竟是姜師兄效忠的國師,傷感也是人之常情。
算起來,她與司星序不過兩面之緣,親眼看他拼盡全力燼成青灰。
互相也沒什麼牽絆,司星序半生的是非功過,不由她一人來評判。
“姜師兄,節哀。”應心瑭起身離開,小心地開門又輕輕地關門。
人有親疏,她很在意師叔的死,放下好好生活也不會忘記報仇。
姜遣很在意司星序的死,她看他難過也不忍,但沒有更深的痛。
慢慢合上的門縫,隔絕了屋外的漆黑和屋内的燈火。
一如,萍水相逢之人,擦肩而過,互不回頭。
姜遣深深喘息一下,心中莫名的煩亂和悔意,不知何處起。
這就是他與應心瑭的似曾相識,隻是這樣嗎,直覺還不對。
筆尖的濃墨,快速地流淌于一筆一畫。
不比他真元破碎時,流血快。
也不比在妄情境中,流淚多。
筆尖毛糙時,執筆的修長手指一頓。
世間無數字詞句,一心悸動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