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遲仿佛看穿了人的想法,說:“樂器是沒有屬性的,全看吹奏它的人。誰說唢呐就不能吹《梁祝》了?以後有機會,唢呐和手風琴在舞台上合奏也不是沒可能。”
“是的吧。”陸祁的心頭一跳,霍地擡眼,但正要再問些什麼的時候,方遲就被其他同學給叫走了。
“等——等。”陸祁微弱不可聞的聲音出現,卻無濟于事,連同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勇氣也随着她遠去的背影,一點點地消耗殆盡,最終被沉重的失落感給覆蓋。
也許别人隻是随口安慰他才那樣說的。陸祁事後這樣想,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可實實在在地,陸祁也知道,那句話就像是生生紮進他胸口的種子,不僅在裡頭落地生根,還在他沒意識到的時候,就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并在後來的歲月裡,陸祁才知道,與種子一同生長的,還有他對方遲的喜歡。
那些青春懵懂的情意,附着于那些執着的期待上,伴随着用完的一支支筆芯,寫滿的本子和考完的一張張試卷,一天比一天深刻,最終遮天蔽日。
由此,一場悄無聲息的暗戀開始了。
陸祁盡管自卑,但卻是個清醒和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夠優秀,外在和内在都是,所以明白當下的方遲不可能會喜歡他。
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雖然這句話形容得不是很貼切,但陸祁知道,想要靠近方遲就必須先朝她看齊,擁有能夠站在她身邊或者對面的資格。
因此,陸祁要做的首先就是要提高自己。第一就是努力學習,第二就是提高自信。
先說第一點。陸祁在鎮上讀的初中,成績一直馬馬虎虎,但在用盡全力考入省重點高中後,就隻能吊車尾了。
尤其是數理化,簡直是慘不忍睹,隻有語文和英語還勉強能看。雖然這一點都不符合世人對男高中生的刻闆印象。
排列組合、垂直線面、能量守恒、電磁場的運動、化學反應等等,那些公式像是籠在他腦袋上的烏雲,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是不想學,隻是那個過程太煎熬了。他強迫自己去面對那些枯燥的符号,和利用一切的時間去補習一切搞不懂的知識。例如,習題一套接一套地做,相同的題型做到不會再錯為止。
但緊随努力的結果而來的是,他臉上的痘痘反而更多了。這簡直要了陸祁的命!而這都要怪那些吃夜宵才能堅持學習到淩晨的惡習。
這不要太痛苦了好嗎?陸祁愈發地自卑了。
于是,他開始調整自己,學着将刻苦和自制變成一種習慣,漸漸滲透和改變他原本的惡習,目的是為了塑造一個全新的自己。
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到高三上學期,那時的陸祁幾乎變了個人——痘痘得到了改善,少年身材變得朝氣蓬勃,學習成績更是穩步提升。
等到他代表青春少年在青年節上和方遲一同在國旗下發表講話的時候,後者差點沒認出他來。
并肩站着的陸祁,看着身邊冷靜和更美麗的方遲,心跳激蕩,同時眼眶竟不知何時微微發熱起來。
毫無疑問地,他喜歡那樣的方遲,更驕傲于終有一日有資格站在她身邊的自己。
講話結束後,陸祁找到方遲,跟她打招呼,鄭重其事地:“方遲,我是陸祁。”
這一次,陸祁無比希望的就是方遲能記住他的名字。
然而方遲的眼中滿是陌生,和客氣地點頭回應:“你好。”
“剛才的發言稿很精彩,我很激動,能不能學習一下?”
“當然可以。隻不過......”
方遲居然就這樣跟陸祁說起了發言稿中的兩個之前沒發現的問題,語氣真誠,毫無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在和一個認識了很久的朋友聊天。
沒錯,她就是這樣一個真實和真誠的人。
陸祁默默感歎,又聽她說:“希望日後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我怕出糗。”
“一定不會有下次了。”陸祁看着方遲調皮的樣子,驚喜萬分,因為他又看到了一個新鮮多面的方遲,然後更深地淪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