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下注冊的公司說直白點是團夥據點,他在其中也脫不了幹系,這些是相關資料,他們通過開酒吧等方式開設賭場,并且進行了高利放貸行為。而且,他身上也有不少的相關命案,光是這些證據就足夠他後半輩子隻吃牢飯了。”
蔣忱翻着文件資料,他是董斯洺認識的一位律師,關系不錯,從業經驗也豐富。
“什麼人渣,還搞惡勢力。”董斯洺皺着眉看這些資料,“送局子都算便宜他了。”
“相關證據已經送到了警方那邊,法治社會,咱們要知法講法,這種人渣......”蔣忱看了眼手表,“賴活比好死更難,死了沒意思,當然是活着才能折磨人。”
董斯洺嗤笑一聲,“你這律師還挺腹黑的哈。”
搜集了這些時日的證據全都聚集了起來,足以讓肖汛被判刑,文件上标注的姓名并非“肖汛”倆字,而是用的假身份。長久看着有些入了神,梁聞淵端坐着,目光深沉,陷入了沉思。
“想什麼呢回神了,”推了梁聞淵一把,董斯洺喊他,“這下能安心了,嫂......我是說他知道這事兒嗎?”
合上文件,梁聞淵平淡道:“沒說。”
董斯洺剛想開口說話,手機鈴聲恰好響了,拉回了思緒,梁聞淵意識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看見來電号碼,他直接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要離開。
*
一桌子的奶油,莊渚玉天生幹不來做飯這種事情,更别說是做蛋糕了,裱花袋被他弄成了一團糟,有些洩氣地放回了台上,他幾不可聞地歎了聲氣,教程視頻還在繼續播放着,他發覺有好幾樣材料沒有準備好。
好麻煩。
收拾幹淨了被奶油糊上的桌子,莊渚玉把東西放回了原位才出門,踏出房門之時,沒來由地心髒猛地一沉,像是提前預知到了某件事情,他腳步一頓。
近夜晚九點鐘,還算氣定神閑地閑逛了幾家超市,都沒有買到需要的食材,最後去的一家超市有些偏遠,路比較狹窄,也沒見到人影的存在,莫名其妙的預感強烈了幾分,還沒進超市,他就聽見身後很細微的腳步聲。
風聲刮過,莊渚玉察覺到冰冷且銳利的物體抵在臉側,身後的呼吸聲瞬間大了起來,四周安靜地隻剩下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音,空氣中飄過一陣散發着腐爛的味道。
“這麼多年沒見了,也不再叫一聲姑父?不對,她已經再嫁了,所以你應該叫我什麼,我想想啊。”略為滄桑的聲音就響在莊渚玉的耳邊,他的聲音裡傳輸着質問與責怪,是威脅,是憤恨。
算是意料之内,莊渚玉驚訝了一瞬便恢複了理智,也沒有因為刀鋒的存在而劇烈害怕,反而是笑了一下,路燈昏暗的光照進他冷靜甚至說得上是冷意的眼睛内。
肖汛瞬間警覺,這麼多年來,他對旁人神态和周邊環境的敏感度極高,“你笑什麼?”
“沒什麼——”
說話間,莊渚玉狠狠扣住他的手臂,反手奪過了他手裡的刀,握着刀柄,銀色的刀刃映射在眼裡。
實際上,按理來說他争不過肖汛,畢竟這人從事着危險的打手工作,背地裡不知做了多少次在危險邊緣和死神鬥争的事情。莊渚玉體弱,即便是學過拳擊這些,也無濟于事。
“看來你也是老了。”刀刃送到了肖汛的頸側,莊渚玉平靜地看着他。
肖汛抖得更為厲害,他有一隻瘸腿,不自然地彎曲着,皺紋在臉上蹒跚着,乍一看倒有些像怪物。
“過了這麼多年我才來找你,已經很給你面子了。”肖汛笑得很猙獰,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再次奪過那把刀,垂眼瞟了一次,眼中浮現着濃烈的恨意,這股怒火積攢了數分鐘,他倏地掐着莊渚玉的脖子。
“當年是你害死了我,我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沒良心的東西,我對你不好嗎!誰會心甘情願帶着一個拖油瓶,你呢?怎麼回報我的?是,我有時候是沖動了點,但那也能成為你記恨的理由嗎?”
似乎是聽見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這場鬧劇持續了十幾年竟然還在上演着。莊渚玉的頸側很快被掐得紅了一片,他擡着頭,脆弱與堅韌一同呈現在他身上。
“你罪有應得。”
莊渚玉手裡握着的那把刀毫不留情刺向了肖汛的腹部,鮮血很快流出,他沒喊痛,慣性捂了一下,很快沾染上了滿手的血。
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畔,在肖汛想暴起攻擊莊渚玉的時候,幾個人蠻力地将他按壓在地上,臉側擦過崎岖不平的地面,臉上那條長形疤痕旁,多了幾條新鮮的疤痕。
這樣趴伏的姿勢讓莊渚玉回憶起了那年的事情,肖汛會醉酒,會沖動,起初會在發生暴力行為之後向他們道歉,保持着半跪的姿勢,尋求他們的原諒和諒解。
過去和現在重合在一起,莊渚玉垂眼看他,憤怒使他的臉變得通紅,渾身因為疼痛而顫抖,眼睛由于做了太多喪盡良心的事情而渾濁着。
他還在掙紮,臉側在地皮上不斷劃出新鮮的擦傷。
“媽的,你們是誰,憑什麼壓着老子!”肖汛甩開了幾個人,卻由于體力不支,又一次被壓在了地上,姿态可憐,神态卻傲氣。
幾個人不說話,隻是盡責盡職地使勁力氣按住他。
肖汛索性不抵抗了,露出詭異的笑容,“真是長大了,真是......那個時候你就小小的一個,還是我風裡來雨裡去每天接送你上下學,你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連你出車禍了都是我在照顧你。
”
“我欠你的早就還清了。”白皙得有些病态,莊渚玉想到當年的事情就越發情緒激動,這些原以為不在意的事情其實隻是被關起來了而已,時機一到,就像洪水一般洶湧來襲。
刀刃刺入避開要害的地方,莊渚玉絲毫沒有猶豫地刺了他一刀,“這是你欠姑媽的。”
眼球不受控制地亂轉,肖汛已然是滿頭大汗,他掙紮了兩下,力氣不如以前,往地上吐了一口,“他媽的,我之前就被你害死一次,這回又想弄死老子,你先去死吧!”
猜測到了對方的動作,莊渚玉擡腳踢了一下,正中他的頭部,将他踹得頭暈眼花。
“我沒想害你,你自己吃了藥,不要什麼都怪在我頭上。”扔開了匕首,莊渚玉愈發平靜。
即便覺得初中的年紀已經有了承擔事情發生的能力,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莊渚玉生來孤獨,缺少他人的照顧,但生活得也算安穩,直到肖汛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歇斯底裡與暴力挨打已經變成了稀松平常,甚至親眼目睹了他人的死亡。
那年,肖汛說是為了彌補過錯,實際上硬是把莊渚玉拉去了山上爬山,那座山上遊客并沒有幾個,莊渚玉看着他注射藥劑,他有了辨識的能力,也知道那是什麼。
肖汛跨過欄杆站在山崖邊緣,招呼着讓莊渚玉一同跨過去,但莊渚玉沒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而且隻有他和肖汛兩個人,他還磕了藥,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來什麼樣的瘋事。
事故發生在一瞬間,肖汛上一秒還站着推推搡搡,下一刻腳滑從山崖上摔了下去。
死亡是一生的課題,剛活了十幾年的莊渚玉還不能夠承受這些,他連目睹死亡之後該做些什麼都不知道。随即便是警方的緊急搜查,然而根本找不到這個人的屍體,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搜查了很久也沒找到這個人的存在。
久而久之,就當作他是已經死了,不存在于世界上了。
“我吃了藥......”肖汛“呸”了一聲,“你明知道我吃了藥也不攔着我,白養了......真是個白眼狼,從小就冷血,怎麼養都不熟,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好東西嗎?我告訴你,你什麼都不是!”
“那真是謝謝你提醒了我。”
對他的話完全不在意。這麼多年過去,莊渚玉發現自己真的變了很多。
那個時候的他會因為肖汛一番诋毀的話而想東想西,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他。畢竟最初肖汛給予他的是一份類似于父愛的東西,他沒得到過,所以倍加珍惜,害怕失去,所以反思自己,讨好他人。
但他骨子裡是堅韌的,自小的孤獨與自理讓他早早有了這個特質。就算失去了這些愛與關懷,他也不會就此沉溺于悲傷,他需要的不是虛假的愛,如果承受愛的代價是承擔痛苦,那他甯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