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的《神曲》裡這樣描寫地獄:
“無星的夜空下響徹着歎息的哭泣和凄厲的哭叫,
“不同的語言,卻爆發着同樣的慘痛叫喊,
“回蕩在晝夜不分的昏天黑地上,連太陽都像被黃沙遮蔽。”
她兒時讀過這本書,隻是埋藏在腦海裡,忘了很久了。
現在,她真正來到地獄門前,又重新把這段内容回憶起來。
不愧是歐洲最偉大的詩人,這氛圍描寫的真是非常貼切。
隻不過……她無所謂想,原來賽博世界也有真實的地獄,賽博人也會下地獄。
排隊準備下地獄的靈魂像節日典禮時的遊客一樣摩肩接踵,望不到盡頭。
她夾在鬼潮中間發呆,隻有前面的鬼魂挪動一步,她才能跟着動一步。
這是何等沒有效率的下地獄方式。
哪家公司是這樣蝸牛蠕動般的辦事速度,早就被同行戳着脊梁骨嘲笑緻死了。
但是,地獄真的有“同行競品”嗎?
她曾經聽說過東方有“地府”的傳說,所以,閻王會是路西法的同類競品嗎?
想着想着,她又平息了焦躁:
壟斷集團都是這死樣子,跟它們急都是在浪費自己的情緒。
她看向最前方的地獄大門,漆黑的城門緊閉着,上面寫着陰森的字幅:
“通過我,你将進入禍殃之城”
“通過我,你将墜入永世之苦”
“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
她一邊回憶《神曲·地獄篇》的内容,一邊可惜沒有在附近看到維吉爾。
可能維吉爾隻接但丁吧。
據書裡描寫,地獄外面的城堡裡住着一群偉大的人物,像是蘇格拉底,柏拉圖,歐幾裡得,希波克拉底等等。
與其這樣像高速公路上堵車的司機一樣慢慢等,不如去找找那座城堡,就當是去休息站吃碗面。
剛剛心念一動,一道突如其來的冷風便把她的靈魂卷至半空中。
她被風卷着,咬牙強忍着刺骨的寒冷。
她不是沒有受過傷,賽博世界人人都不把受傷當回事,她也曾經被砍過手挖過眼,但這來自靈魂的痛苦還是令她印象深刻。
而且,她也不明白靈魂為什麼也能感到痛苦,但地獄既然能給鬼魂帶來懲罰,想必自有它們的辦法。
她的靈魂被寒風卷着,從鬼潮的頭頂上空飛過去,鬼潮對她毫無興趣,誰也沒有擡起頭看看。
她絲毫沒有受阻的降落在一個怪物的面前。
這怪物一直坐在地獄之門旁,它體型高大,長相猙獰,尾椎處長着一條長長的尾巴。
它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響起,震的她頭疼,但也讓她知道,它是地獄看守米諾斯。
米諾斯會根據從靈魂中汲取的記憶,判斷對方犯了什麼罪。
它的尾巴在身體上纏幾圈,靈魂也會被放逐到地獄的第幾層。
介紹完畢後,她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地揪住她的頭,像是要把她的腦子扯出來一樣。
随即,她一生的經曆在她和怪物之間像電影一樣放映:
在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原因不明的穿進了賽博世界,從此在異界生活。
賽博世界階級分明,窮人與富人之間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還大。
“人類幼崽”的未來有無限的發展可能,屬于一種珍貴資源。
沒多久,她就被一個急于還債的男人撿住,直接賣給了荒坂公司的讨債員。
在這個世界,勢力最大、經濟實力最強的超級企業便是荒坂公司。
該公司又以“安保部門”為核心業務,相關部門的員工會到處收羅孤兒,送進位于北海道的“訓練營”。
那裡的教官會以泯滅人性的方式将這些孤兒培養成士兵和護衛,以供公司差遣。
在訓練營裡,每個受訓者都不被當人看待,在教官口中,公司的掌控者“荒坂三郎”是他們唯一的主人、控制者和頂頭神明。
每當聽到這些形容荒坂三郎的話,她的腦子裡便響起一句概括:
“此乃掌握全球經濟命脈的男人。”
當她第一次看到荒坂三郎的全息影像,就在心裡把這句話改了:
“此乃掌握全球經濟命脈的老登。”
她很快發現了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不光是她的大腦裡總冒出奇怪的想法和對現實的戲谑。
當教官越是灌輸“荒坂為神”的概念,當一起受訓的人越是對“荒坂”深入骨髓的服從,她心裡的某種東西越是膨脹,像是在燃燒,要迫不及待的沖出胸腔。
某個夜晚——她已忘了那是個什麼樣的夜晚——隻知道在那個晚上,路過挂在走廊上的荒坂三郎的畫像,她福至心靈的通感了這一直埋在心中的東西:
它名為“野心”,它在日夜叫嚣着“弑神”。
奇怪的是,在不知道“這膨脹”為何種感覺前,她一直很焦灼,很沖動,甚至會在訓練裡因為突然的狂躁受到教官的嚴懲。
但那晚,當她揭開這感覺的真相後,她的心驟然變得無比安甯和祥和。
原來如此……
原來她會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最強勁的對手在這裡,最有資格被她殺掉的“神”在這裡。
當然,她想撼動的“神”不是指荒坂三郎,而是整個“荒坂公司”。
雖然嘴上不能說,但在她心裡,荒坂公司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屬于她”。
又眼饞又得不到的東西,最好就讓它不存在。
如同精衛想填平大海,她也想和荒坂公司掰掰手腕。
一旦确定了想法,她便開始琢磨荒坂公司的現狀:
荒坂公司是家族企業,它如今的掌控者荒坂三郎在外人眼中已如冢中枯骨。
荒坂三郎的大兒子早死了,最可能繼承家業的是二兒子荒坂賴宣和小女兒荒坂華子。
那麼……是二選一嗎?
以優異的成績從訓練營畢業後,她立刻得到了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