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傻，真的，穿越到清朝，竟然連關乎他生命的天花都忘了，受這麼一遭罪，也是活該。

弘暄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了代價，幸好，人痘技術雖然沒有牛痘靠譜，但終歸是個成熟的技術了，在反複高燒難受之後，弘暄成功渡了這一劫。

種痘期間弘暄也不是沒成果的，費盡心機啟發太醫院管種痘的那個李太醫人痘換成牛痘這個事兒，弘暄自覺功德無量。就在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無意間翻看到的李老頭手中那本關于早婚及近親結婚危害性調查的冊子時，剛剛退燒的弘暄整個人一下子被震懵了。

許久，弘暄問李老頭：“這是你一個人的研究，你可真厲害。”

李太醫：“當不得阿哥爺誇贊，這上面的内容哪裡是本官一個人能研究明白的，這是整個太醫院的通力合作。”

李太醫這話一出，弘暄的腦瓜子那是嗡嗡的痛。

不是，你們這些古人不都知道這件事的危害性嗎？合着你們明白是明白，但就是頭鐵呗！

弘暄深吸一口氣，瞅一眼手中的冊子，心裡那叫一個複雜難辨。

不過，弘暄倒是沒懷疑過什麼。

他前世又不是沒有翻到過科普短視頻，康熙帝都懂微積分，還和路易十四是筆友，古代知道這知識也很正常。前世不是也有一種小衆的西方僞史論說法，說西方文藝複興起步的那些所謂的成就，都是從同時代的中國剽竊過去的。

之前，弘暄對此事嗤之以鼻，對今日之後，對這一說法，他開始信了。

弘暄他甚至為這個世界為什麼沒有二廢太子都腦補好了理由，就如前世華夏落敗，西方的僞史被奉為圭臬一樣，成王敗寇，曆史是勝利者寫的，這些和他前世認知不一樣的地方都很正常。

你說有些不合邏輯？

改一部分人的認知還好，還能欺騙的了全世界不成？

文字獄和愚民政策下的清朝，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一如現在，滿清建國還不到百年，幾代人過去了，那些橫亘在百姓心中的大屠殺般的血海深仇，不也開始淡去了嗎？再說了，工匠又不是什麼榮耀的身份，本身就不重視科學進步，又沒有保密的想法，科技文化被偷，不是很正常嗎？

滿清不愧是蠻夷——

前世是漢人，今生是滿人的弘暄，隻要想起前世發生的曆史，那叫一個心肌梗塞。

穿越一遭，你說弘暄不想改變未來那段屈辱的曆史，那是假的。近代史上的斑斑血淚，隻要是個有良知的中國人就難以忘懷。可你要問他是否有信心改變這個時代，扭轉未來的曆史進程，弘暄表示，他沒有信心。

不說别的，就是他那些叔伯，弘暄都沒信心鬥赢的。

穿越者的驕傲，在弘暄和他那個‘莽直’的大伯幾次鬥法之後，那是一絲也無。得虧二伯看不慣大伯，給了他些人手，後來二伯又和大伯達成了共識，否則弘暄還不知道吃多少虧呢！

不說幾位叔伯，就說他那些在上書房學習的堂兄弟，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處的。經過上書房這一套錘煉，就算是個庸才，那也是一個有知識的庸才。你可以說這些堂兄弟性格不好、目無王法，卻不能說他們沒有才學。反正，在讀書上不求甚解的弘暄自認比不過這群卷王們的。

穿越前是個普通人的弘暄，他自認為和這群卷王相比，他唯一的優勢就是作為現代人他的眼界比他們都要開闊。

但這開闊有用嗎？

最起碼，在親眼目睹伺候自己的小太監周全福因為自己沉迷研究有彈簧裝置的樓船模型被打了闆子之後，弘暄就知道，他開闊的眼界，在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

小孩子是沒有話語權的，哪怕弘暄是未來的昭武帝也是一樣。

精通英語、法語、俄語、德語、希臘文的康熙皇帝不知道科技的重要性嗎？他不知道西方在發展嗎？

他知道——

否則白晉這些傳教士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宮廷？

不過，就如同戴梓被誣陷流放一樣，所有這一切，都被視為威脅統治的存在。

他的這些叔伯哪一個不曾了解西方知識，九伯胤禟更是個語言小天才，傳教士穆景遠更是九伯的至交好友，盡管這樣，九伯也不會覺得西方發展會威脅到華夏文明。21世紀的中國尚在偉大複興，天朝上國的心态弘暄沒有，但不妨礙受過儒家教育的一衆叔伯們有。

沒稱呼一聲傳教士色目人，就算很看得起他們了。傳教士會的那些奇淫巧技，看看也行，研究也好，重視就算了。此刻，外國沒有的，大清有，外國有的，大清也不是研究不出來。

弘暄認為西方厲害，這不是莫名其妙嗎？

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在現代都做不到人人一緻，更何況弘暄和他這輩子親人們隔着的三百年代溝。就如弘暄沒有辦法說服皇帝重用被流放到盛京的武器專家戴梓一樣，弘暄也改變不了大清的施政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