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緊閉着眸子,氣息微弱地躺在那。
兩米多一點的床在他的身量下顯地有些渺小,寬闊的肩膀幾乎平着床沿,深色的薄被下依稀能突出其不凡的肌肉量。
裡面的亞雌被諾利斯叫了出去,留他們兩蟲在内照顧。
他會醒過來嗎?遲湛試着将精神力探入奧林額頭,霎時被紮了一般,立馬收回了手,瞳孔驚顫轉頭看向諾利斯,手指控制不住地哆嗦,愣在原地又有些後怕。
“怎麼了?”諾利斯不解,虛虛擡起他的手仔細檢查,沒發現任何傷口。
遲湛喉間幹涸,唇瓣都在發抖,他看着諾利斯的同時視線掃向奧林,聲音沙啞,喉結滑了滑,“鬼蛛毒連雄蟲的精神力也能吞噬嗎?”
“!”
諾利斯察覺他所有的精神力綢緞一*絲不剩的收了回去,前兩天遲湛做完精神梳理都會留出一小截玩會兒,立馬發現不對,直接掀開他的被子,用力奧林推起來轉過身,他身上的傷口不多,一個黑色的血洞在右肩胛骨上方,離心髒隻有一小段距離,在健康肉色的皮膚上尤其明顯,幹涸的封住了血液,他用工具擠出一點在鼻下淺聞,“我不确定鬼蛛毒有沒有進入他的心髒。”
“......那怎麼辦?”
“我不太确定,他可能......”後面的話很明顯會是什麼樣的,他們都懂。
會死嗎?
又會死一個嗎?
遲湛無法習慣死亡變成生活中的平常事。
兩蟲面面相觑,目光緩慢定在奧林身上,諾利斯沉沉吸了兩口氣,急沖沖丢下一句話,“我找長老拿鬼蛛的解藥,你看着他。”
三隻雌蟲躺在這裡奄奄一息,遲湛勉強将視線從奧林身上移開,愣神着在這來回走動,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麼離開這個星球?他完球了我也完球,卡文迪找不到我,我是雄蟲,外面的蟲恨不得吃了我,我會被敲悶棍,再也下不了床,玩不了遊戲上不了網絡,沒錢沒勢還年輕貌美,我還不能早退休還得打白工!
遲湛抓着頭發瘋狂揉捏。
“這不行、這不行......”他的視線忽然定在自己沒有繭子的手上,突然想起被他忽略的事,“之前我給他們精神梳理的時候,破壞他們蟲核的物質被我吸收進了翅翼裡,那種毒能弄進翅翼裡吧。”
他自言自語的有點魔怔,想都不想自己的作為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閉着眼把蟲躺回去蓋好,時間緊迫,不等諾利斯,誰知道奧林能撐到什麼時候?他搬了張椅子坐在一邊,雙手握住他的手,緩緩抵在額間,閉上了眼眸。
漆黑的精神力一鑽入奧林體内,就被張狂的蛛毒吞噬得一幹二淨,遲湛痛苦地深吸幾口氣,勉強不将精神力抽出,擰着眉心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着,嘴角溢出猩紅,不停的冒着冷汗,卻沒有放開他的手,他的精神力可是最珍貴的,不能被白白吃掉。
小小蛛毒而已。
沒有光線的視野中,金色的精神力綢緞傾巢而出,直接将所有的蛛毒集中起來,在蛛毒的舐咬中将它們引導出來,恍惚中分出截斷了一截精神力鑽入奧林的蟲核中,剩下的精神力在急劇減少中逐漸往他自己身上引。
鋪天蓋地的劇痛襲來,遲湛面色蒼白,死死咬着唇瓣一聲不吭,指甲深深紮進奧林手背,呼吸壓抑到極點,艱難抑制着全身的抽搐,那毒素被引到他的翅翼中,翅翼瞬間突破他的控制,鑽出了翅孔。
他跪坐在地,渾身顫抖着,沒有松開奧林的手。
冷熱交加中,遲湛感覺翅翼在發熱、發燙、巨燙......甚至融化。
“呃啊......”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唇瓣被咬破,整個蟲蜷縮着,他額頭抵在床邊,無力地伸手去夠自己的背後,摸不到...摸不到...什麼也摸不到......明明翅翼放了出來,卻摸不到他堅硬的翅膀,他一手抓着肩膀一手擰着床單撕扯,難捱着一波一波的拉扯,背後火辣辣的痛,那兩個翅孔更像是在潰爛、在撕裂,蜿蜒而來的劇痛昏沉了他的意識,整個蟲急劇地喘,呼吸不過來,渾身肌肉繃得死緊,兩隻手不停的伸到背後想扣挖那兩個翅孔,絲毫沒有收起指尖的力氣,還想把裡面的那團血肉全番挖出來。
“呃啊......”
挖出來,就好了......
他的手不知何時覆蓋了黑色的蟲爪,重重劃開自己的皮肉,自察不到把後背抓成了什麼樣。
“嗬疼......”頭不停的磕着木闆床,指尖将背後能觸及的部分挖出了熱流,恍惚中他扣爛了一個翅孔,霎時間眼前一白,什麼也沒感覺不到,但很快他的靈魂好似歸體,更加強烈地感受後背的潰爛,怎麼做都無法消減一絲疼痛。
那一刻他甚至覺得不如死亡。
新鮮的血液分泌着美味的信息素,将外面的雌蟲侵滅了意識,争先恐後地半蟲化往遲湛所在的地方沖,諾利斯亦聞到了這股氣味,心裡湧起不好的預感,卻無法馬上阻止這一切,他化成如雪一般的蟲獸,将瘋狂的雌蟲們拉回來、打暈、毒暈......
生平第一次後悔給樹巢設置了那麼多入口,好幾次差點把雌蟲放了進去,此時諾利斯的怒氣值達到了頂峰,下手一次比一次果斷迅速。
他醞釀着怒意,蟲核不停放出能量,秀麗神秘的蟲紋一點點蔓延整個蟲身,集中于它的聲道,一聲足以沖破鼓膜的蟲嘯響徹後山,
“哧——!!!!!”
所有混亂的雌蟲一個接一個掉落了下來,諾利斯也扛不住,失去意識前回眸望向樹巢,一股腦栽了下去。
而此時,裡面的蟲也不好受。
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背後的衣服早被他之前的翅翼破了開,結實的背部上縱橫一道又一道傷口,肩胛下的骨骼在發生着微小的變化,嵌入骨子裡的痛苦讓遲湛再也忍受不住,恍惚間将脆弱的翅孔撕開了幾道口子,無邊的痛楚把他撲滅了個幹淨,忘了為何會遭受這樣的苦難,腦子裡隻剩個疼字,情急之下他摸到奧林的小臂張口就咬,甚至于口腔裡充滿了血腥氣也沒有松開。
他丫的,快疼死了......
裡面好似有東西在生根發芽,紮根他的血肉,吞噬他的精力,掙紮着要将他覆滅。
翅孔内沖出來的東西霎時間突破了他的底線,好似在引導他的死亡,遲湛雙眼一翻,徹底脫力昏了過去,臉皮還枕着奧林滿是牙印的手臂。
遲湛背後再次出現了兩雙翅翼,漆黑的翼骨比之前的粗壯兩倍有餘,連接着流過暗光的翼片,變得更加猙獰神秘,邊緣向外勾出數道尖刺,閃着黑暗的流光,将危險與瑰美融為一體,完全覆蓋了上一副翅翼的無害。
在不大的樹巢中,一蟲躺在床上,毫無意識,一蟲趴在其左手邊,巨大的翅翼将其蓋了個幹淨,窗戶投射的光影斂着溫意,披在他們身上,猶如一幅金黃的圖畫。
半個小時後,奧林忽然急促地喘了一口氣,在窒息的夢境中驚吓着醒了過來,捂着跳動太快的心髒,渾身泛着不正常的憋悶,他趕忙坐起身,還沒從昨天的事反應過來,一低頭就看見遲湛張着翅翼趴在他床邊,熱度順着手臂向上蔓延,指尖控制不住抖了抖。
雄蟲毫無反應,臉色煞白,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奧林心如鼓搗,臉皮發熱,換着角度掃視遲湛的面容,腦中閃過無數道尖叫,但觸及到他唇瓣上微小傷口凝固着幹涸血液時臉色僵硬了下來。
怎麼會?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