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李淨比往日早到了官廨,此時隻有零星幾個衙役在當着差,她取了正堂大門鑰匙,正要開鎖,發現大門是開着的。
她跨過門檻,走了進去,一擡頭便看到早早到了的窦唯一,而柳硯正和他一前一後站着,兩人不知在說什麼。
李淨剛走的窦唯一跟前,就聽後者開口問道:“你昨夜興師動衆,幹嘛去了?”
聽到此話,李淨下意識瞟了柳硯一眼,後者垂下眸,面上沒什麼表情,回絕李淨眼神的求助。
昨夜竟忘了,應該事先對個口供來着。
“看他作何?”窦唯一迅速捕捉道李淨的小動作,一臉嚴肅盤問着,“能讓你李通判親自動手,還瞞着本官的,說說看,你昨夜幹什麼去了?”
李淨猶豫着,不知該問答什麼,也不知柳硯先說了什麼。
見李淨一直緘默,窦唯一臉色沉了下來:“怎麼,不敢說?”
“我……”李淨張口,内心糾結萬分,她暗自掐着手心,疼痛感襲來刺激着她的大腦,索性豁出去了,道,“我疑心太重,以為徐長亭沒死,想着未姝可能知道他的下落,便利用她昨夜去抓徐長亭了。”
窦唯一颔首,令人看不出心之所想:“人呢?可有抓到?”
李淨搖頭:“沒有,反遇到了欲滅未姝口的刺客,多虧……多虧了柳硯,救了我們。小六他們趕到之時,刺客都已被打跑了。”
“大人,是我自以為是了,還請您責罰。”
李淨撲通一聲跪下地,等候窦唯一的發落。窦唯一聽後一言不發,柳硯一臉淡定,仿佛李淨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正堂内此時安靜的異常,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地極為慢。
噗嗤——
頭頂上突兀地傳來一陣哼笑,李淨狐疑地擡頭,一眼看到窦唯一臉色漸漸緩和。
“責罰你?今日誰和我一起去揭示蘇氏罪行?”窦唯一一手将李淨拉起來,“緊張什麼?本官還不至于頭腦昏庸,因為這點小事處罰你。”
李淨站起來,心中松了口氣,等着窦唯一交代了些事後,她和柳硯一同出去準備當堂作證的相關事宜。
剛踏出門,就聽到柳硯說道:“大人,這算不算心有靈犀?說辭都一模一樣。”
李淨冷笑一聲:“誰跟你心有靈犀?”
窦唯一這人雖平日裡對她,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樣,但與他共事以來,他不單是簡單一兩句話就能随意糊弄過去的,昨夜之事,将所發生的表面實事都一句不漏地告知他,單單改變行事的動機,性質一變,也比徹頭徹尾的撒謊要安全的多。
想到這裡,李淨忽然靠近柳硯幾步,低聲對他說道:“你我既是盟友,徐長亭藏身之地,你換了之後不能瞞着我。”
“自然。”
“事關他之事,也要第一時間告知我。”
柳硯眉梢溫和,“嗯”了一聲。
“對了。”李淨看了眼手裡的賬簿,又對柳硯說道,“還是讓未姝去見徐長亭一面吧。”
“見了最後一面後,召蘇氏上大堂。”
……
午時一刻,大堂内。
大堂審問一向對全城百姓開放,此時堂外已熙熙攘攘圍滿了探頭瞧着熱鬧的百姓。
窦唯一坐在高堂上,整理桌案上的卷宗,蘇老夫人舉止端莊地站在大堂内,神色高傲,睥睨着一切,不像是被審問的犯人。未姝倒是規規矩矩跪在一旁,默默等着庭審。
李淨與柳硯一起往這兒趕來,一眼看到未姝跪在地上,她上前拉起她的胳膊,道:“未姝起來,你不是犯人,跪什麼跪?”
一旁的蘇氏瞧了過來,冷眼看着李淨扶起未姝,她嘴角挂着嗤笑,雖表面上仍然維持着良好的教養,但眼底掩飾不住的陰鸷呲呲冒出。
“李大人,你當真要站在老身的對立面?”蘇氏語氣中帶有不甘心的意味。
李淨聽到聲音,側身看去,道:“不啊。”
蘇氏神色一動。
“是與非,本官站‘是’這邊。”她又接着說。
蘇氏蹙眉,還想要說什麼,忽然被正堂上的窦唯一打斷。
“開堂——”
伴随着棒槌敲打在地,大堂内傳來齊整歸一的聲音,以達威懾。百姓如潮水快要溢出,陣仗浩大,審案過程結果人人可查之,觀之。窦唯一身着官服,一副威嚴模樣。
“犯人跪——”一旁的衙役喊道。
蘇氏一動不動,仍然屹立不動地站在原地,她臉上浮着傲慢,不緊不慢開口對窦唯一道:“知州大人,結果未定,老身便還不是犯人,下跪怕是不太合理。”
那衙役操起棍子打得蘇氏跪下,被窦唯一阻止下來:“老夫人請便。”
庭審開始。
前半部分有窦唯一主持着,進行地還算順暢,李淨站在堂前,不知為何,今日眼皮一直不安分地跳動,她觀察着蘇氏,窦唯一一問,蘇氏便一答,可謂從容不迫,行雲流水。
物證展示後,蘇氏依舊不慌,圍觀庭審的蘇二小姐早已淚流滿面,而她雷打不動的鎮定。
“請證人。”
未姝聽到後,往堂前走了幾步,站在蘇老夫人身旁。
“未姝娘子,蘇府是否常年與我衙的徐長亭主簿私下來往,行勾結之事?”窦唯一問。
未姝點點頭:“是,他們有一次交易,我曾在場。”
“等等。”蘇氏打斷道,“此人身份未明,來曆不清不楚之人,憑什麼來作證?”
未姝對着窦唯一一拜,而後側身對蘇氏說道:“我是徐長亭之妾。”
此言一出,堂内沒什麼反應,堂外的百姓卻沸騰起來了,紛紛議論着,交頭接耳。
“妾?”堂外一男子驚呼着,“一個妾室,竟敢大逆不道,親手将主家送入牢獄中?還有沒有王法了!”
底下百姓紛紛附議贊同着,這其中不僅有男子,亦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