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了半晌,決定向他吐出實情:“兄長,我覺得表姐對劉公子有意。”
蘇懷景神色微頓,在與尚書府來往一事上,他倒是從未關注過秦曼曼的反應,細細想來,她今日似乎對尚書府赴宴一事格外關注。
但他思來想去,委實找不出兩人曾經有半分交集的印象。
他沉吟道:“你與表妹同為閨閣女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是她曾與你提及過自己的心事?”
蘇懷黎蓦地怔忡,這怎麼可能,兩人向來不對付,秦曼曼怎會将如此隐晦的心事說與她聽。
她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也隻是猜測而已,畢竟今日兄長你當場表示對劉家的不滿,定然不希望日後與他們有更深的交集,我提前告知于你,若表姐當真對劉公子有意,也好早做打算。”
于私心,她并不希望秦曼曼嫁進劉府,她要在源頭上掐滅這個禍端,至于如何阻止,她做不了主,還需兄長或是母親出馬。
“不過,阿黎對一事不太明了,劉尚書畢竟是你的上峰,你為何如此厭惡他?”
同在一處共事,擡頭不見低頭見,不說奉承巴結,哪怕是正常的人情往來都令他大為抵觸,這并不像蘇懷景一貫的做派。
在她的記憶之中,秦曼曼嫁給劉琮行之時,許氏提及過對她妾室身份的擔憂,生怕她入府之後被人低看一眼,但總體而言,那場婚事還算順利,至少她不記得蘇懷景對此事有過阻撓。
蘇懷景歎了一聲:“劉忠良在朝堂之上慣會見風使舵,身在刑部尚書之位,卻沒有殺伐果決的手段,處理案牍時常常糊弄了事,雖無建樹,但亦無大錯,不像張誠福一家利用權勢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若不是祝兄特意叮囑我,我今日也不會做出如此大的反應。”
“什麼?”
蘇懷黎心下蓦地一驚,竟然是祝無恙特地提醒的。
他為何要這樣做?
蘇懷景颔首道:“正是幾個月前,他回京的那段時日,提醒我劉忠良此人心機深沉,讓我多加防範,切勿深交。”
“他是否有和你說清緣由?”蘇懷黎蹙眉沉思。
“不曾,或許他有自己的見解和門道吧。”
一個遠在邊陲的将軍,怎麼會比一個任職深居刑部的官員更了解朝堂的局勢?
蘇懷景見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出言寬解道:“好啦,你也别太過未雨綢缪,劉琮行與禮部尚書嫡女的婚事已然敲定,哪怕表妹她對劉琮行當真有意,也是無法撼動兩家既定的婚事,等壽宴一過,或許就不會有交集了。”
蘇懷黎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
*
蘇鶴的壽辰如約而至。
蘇府外車馬盈門,冠蓋雲集,就連皇帝都親自下達旨意,讓貼身太監送上賀壽禮,飨宴擺在蘇府的宴會廳,還未到開宴的時辰,已是高朋滿座,賓客如雲。
蘇懷黎所住的黎湘閣位于西廂房,未對外賓開放,但她一大早就被芙蓉扶着起來梳洗裝扮。
今日芙蓉領了主母的任務,不敢有半分懈怠。
紅木漆的托盤上盛放着華錦緞面、煙紅柳綠的霓裳雲紗,旁邊還有一隻金漆螺钿盒。
“夫人前幾日特地去了霓裳坊,為您采買當下京城最盛行的天青色軟煙羅和绡金绫羅。”
“還有京城手藝最精湛的師傅打造的金絲鑲白玉海棠花步搖,您今日務必要戴上。”
“今日來的賓客都是高門大戶,世家公子......”
蘇懷黎聽着芙蓉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這些都是許氏千叮咛萬囑咐的話,她耳朵都快聽得起繭子了。
她不禁蹙眉扶額,母親怎麼還沒放棄為她相看夫婿的念頭?
芙蓉絮叨了一半,略帶狡黠地看着她:“奴婢适才在外面為您相看了一圈,的确不乏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的高門貴子拜宴而來,不過在奴婢心裡,還是小姐的眼光最好了。”
迎着芙蓉期待的神色,蘇懷黎的眸光不禁透着疑惑,她的眼光?
“自然是祝将軍啊!”
蘇懷黎:“......”
不知何時,芙蓉竟然把祝無恙當成這蘇府的半個姑爺了,她眉眼微凝,提醒道:“慎言!”
不過芙蓉适才那番話落在她耳中,如同一顆石頭投入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他今日會來嗎?
祝無恙與蘇懷景交好,若是赴宴送禮,也是有名頭的,不過她不曾聽許氏提及過給将軍府送去的請帖。
上次殘留的疑惑在她心中還未徹底消除,為什麼祝無恙叮囑蘇懷景戒備劉忠良,她得尋個時間讓他親自解答才行。
蘇懷黎認命般地穿上備好的衣裳,芙蓉細心地為她上了妝面和粉黛,她本就貌若菡萏,容姿姣好,繁複的霓裳和頭面首飾,裝扮在她身上,不但不喧賓奪主,反而襯得她光彩照人。
宴客廳人聲鼎沸,喧鬧嘈雜,蘇懷黎選了一處僻靜的水榭旁坐下,飲着雲霧茶,嘗着軟糯的糕點,頗有些悠閑的樣子。
今日府内大忙,芙蓉侍候她洗漱更衣之後,便去許氏跟前忙活了。
蘇懷黎也想着添一份力,但許氏明裡暗裡交代她今日有重任,要多和赴宴的同齡人寒暄寒暄,笑呵呵地将她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