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是本官看不清的地方。”主事李大人此時開口,贊許地看了一眼周玦:“你繼續說。”
“大人,那村婦口口聲聲說陳有德強辱了她,言語之中卻絲毫不顯夫君亡故的悲痛,也說不清細節。”
“而陳有德,卻一直在強調他是遭遇威脅後反殺!”一位官吏猛然醒悟,大聲喊道。
"不過下官認為不能憑幾句言語斷案,還是得繼續找村夫一家剩下的家人去向如何。"周玦朝主事做了個揖,恭聲道。
“官人,那案子如何了?見周玦回家,林琅正在澆花的手停了下來。
“多謝娘子關心,”周玦徑直走向花圃,溫柔接過林琅手中的瓢開始澆花:“李大人已經命人去查了村夫家其餘人口的去向,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哦,”林琅看着自覺忙碌的官人,欣慰道:“當官這幾日有何感想?”
周玦不覺苦笑道:“可沒有想象的容易。”
“不過三娘,我倒覺得這府衙的官吏雖然累,卻是全天下最值得做的事情。”周玦澆花之餘,掉頭挑眉道。
“哦?有何見解?”
“最先看到百姓的困難,最能體察民情。若是這頂頭的府衙做不好,必是亡國的根。”
“我讀了這些書,都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卻鮮有人去認民。我想這律法,是不是該讓些利給百姓。”
林琅聽後像是觸電般的想到了什麼,看着周玦雖心下有些震驚,但繼續問道:“如何讓?”
周玦見林琅對他說的觀點感興趣,便興緻勃勃道:“我這些天來處理府衙的案件,發現除了陳富海這個大案其餘百八十件都是些欠賬或者鄰裡糾紛的小案。”
“律法不周,未能寬以待民,常施以苛刑。常福街王大娘家二女兒遭丈夫毆打告到開封府求和離,竟先杖責關押十五日。”
林琅從前選修過曆史相關課程,有過關于大宋律的專題。穿越之前修複的卷宗,也是和宋律改革相關。
隻是卷宗出土時便損毀嚴重,有過被燒毀的痕迹,不知改革者誰,曆史上對于這段昙花一現的改革,也無甚筆墨。
但今日她發現,自己離這段曆史好像越來越近了。
“不知官人有何想法?”
“作為大宋臣子,我不能罔顧君上藐視律法,但屬實無法苟同。”
那天晚上林琅思緒很亂,因為她即便是确定了意外嫁與的周玦可能與造成她穿越的卷宗有關!
那天......
“林博士,新出土了一份殘卷,經過技術部門檢測是宋朝文物。專家組對此很重視,希望你的團隊能修複。”
林層層收到郵件後立馬趕去文物研究中心,看到了這份被損毀嚴重的殘卷。有被燒毀過的痕迹,但看的出來被專業修複過。
“之前有誰已經修複過這份殘卷了嗎?”林層層看着卷宗表面留下的一些痕迹,疑惑道。
“一經發現就立刻送來了,沒有人動過。”
聽着助手的話,林層層心裡有一百個困惑。經她之手的文物百餘件,第一次見有修複痕迹的。
“留下吧,我能修複。”
那天晚上,修複室裡彌漫着淡淡的紙張氣息,月色透過半掩的窗簾灑在了那這古老的殘卷上。林層層仔細端詳着這曆盡滄桑的卷宗,仿佛要看透這背後的故事。
她先用特制的毛刷輕輕拂去表面的灰塵,然後戴好手套緩緩張開卷軸兩端,每展開一寸,那“沙沙”聲都牽動着林層層的心。
稍有不慎,便是毀了。
好在後半部分保存的相對完整,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寫的字。
很端方的字體,上書:“為臣子者,應為帝君盡心,為蒼生謀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血濺青史亦是臣無上榮耀。”
看上去,是一份奏折,是哪位臣子的自白書。
等等,下面好像有署名,之留下一點了,其餘被燒到了。
是......周?
周!就是周玦!
林琅突然想起來了,她意識到周玦必然會走到那一步。卷宗被毀意味着他定在未來某個時刻遭人暗算,但自己能做什麼?
她預知了未來,曆史上記載的昙花一現的變法運動,最終以失敗而告終,大宋王朝沒能抓住最後一次自救的機會。
也是從這裡,一個轟轟烈烈的王朝開始走向被外敵入侵四分五散的結局。
且後世多有愚人,将宋朝的滅亡歸根于這次變法。
原來就是周玦,那個被後世誤會了千百年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