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涳濛,籠罩人心,照不清晰。
“楊景煥,我憑何信你?”
行走到現在的位置,周玦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輕易能信任他人的少年。更何況,在甯州此人就從未真心相待,若在此刻這個重大關頭錯信了人,必将遺恨千古,成為大罪人。
楊景煥自知理虧,也不奢望周玦能全然信任于他,隻想讓他對自己說的話多幾分重視,對自己多幾分尊重。
“周太傅,你此刻信我,隻是留個後手,并無壞處;若我撒謊,對自己,對你,都沒有好處。”
周玦知道楊景煥此言有理,陷入思忖之中。
“你見過長公主了嗎?”周玦心裡有了法子,正要試探楊景煥的口氣。
隻見他搖了搖頭,低沉道:“我隻見到了長公主府的耿大人,和讓我原地等候的命令。”
那周玦很難保它的平安。若楊景煥能跟自己走,作為人證在衆目睽睽之下揭露趙惜的陰謀,便有從龍之功,可得新帝庇護。
但既然長公主派了人盯着,便很難保證楊景煥能從此地全身而退。
周玦忽然覺得後頸一涼:
耿大人會在哪?
念及此,周玦心裡感到隐隐不安,隻想趕緊走,以免發生不測。
“楊公子,若你所言為真,我定會盡全力保你。眼看宮門就快下鑰了,我得即刻出發去東宮找太子商量。”
楊景煥聞言心放下了一半,拱手行禮送他離開。
周玦出了萬家酒樓,快步趕到最近的一家馬舍租了匹,投了個煙花後便快馬加鞭趕到皇宮宮門。
那是他們的信号彈,最要緊之時才可發射升空。
譚飛抱着劍倚靠在太子書房外時看到了信号彈,瞬間站直了身子。
大事不妙!
譚飛趕緊轉身敲了房門。趙硯此時正在屋内看書,本就心神不甯,被敲門聲下了一大跳。
“進。”
聽到殿下的應答後,譚飛趕緊進來,指着天空神色緊張道:“殿下,有、有異動!”
趙硯出來仰頭一看,信号彈尚未消散殆盡,心裡有如驚雷滾過。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此刻無論發生了什麼變數,後果都難以預料。
“你去宮門口接應。”趙硯胸口還是感覺慌慌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出了岔子。
此時周玦還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幸而已至晚點,街上少了許多人,一路快馬馳騁長驅直入。
“籲—”到了宮門,周玦順勢拉住馬,四處張望着有無接應。
看到了譚飛,心便定了下來。
譚飛向宮門守衛出示了東宮令牌,迎太傅入東宮。此時已臨近宮門關閉時刻,守衛雖猶豫了一會,但還是放行了。
一路上周玦先跟譚飛說清了剛剛得到的消息,譚飛眼睛瞪、再瞪、再再瞪。
事發太過突然,且登基大典在即,簡直是火燒眉毛、刻不容緩。
一路策馬馳騁加上和譚飛解釋,周玦早已口幹舌燥,進入東宮之後便要了茶水,猛猛灌。
一邊喝茶,一邊手指譚飛,示意讓他跟趙硯解釋。
“……太傅所言,大概就是這樣。”
趙硯眉頭緊皺,問道:“你認為這位楊公子所言,可信嗎?”
周玦順了氣,答道:“殿下,他沒有必要騙我。此人雖為商賈,但與長公主瓜葛不小,與我也有些情份。他此次所求不過是想提醒我們多留意,也為他自己留個退路。”
見趙硯臉上仍有遲疑之色,趙硯趕緊道:“殿下,此時此刻,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那依你之見,怎麼辦?”
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趙硯還是決定周玦之言。畢竟長公主想策反謀逆,也是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周玦在書房内踱步,腦中思索不斷。
“殿下,楊景煥是被長公主利用的,也就是她的一把刀。若能把這把刀搶過來,她便再無施展之力。”
“可,”趙硯蹙眉道:“我們并不知道姑姑具體的計劃,也不知她想要如何用這把刀。萬一刀尖本就是向着我們,引我們上鈎的怎麼辦?”
一旁的譚飛突然說道:“耿大人。”
趙硯尚未反應過來譚飛的意思,但周玦很快便意會到了,興奮道:“沒錯,負責兩邊接頭的就是長公主府的侍衛耿元明,若能抓到他,隻要設法囚禁一日,便能安然。”
周玦擡手拍了拍譚飛的隔壁,贊揚道:“可以啊譚大人,真會劍走偏鋒!”
趙硯也懂了兩人的意思,刻不容緩,便下令讓自己的另兩個個心腹侍衛武霄和窦泗帶兩撥人分頭尋找耿元明行蹤。一路前往長公主府,一路前往萬家酒樓。一旦找到,以誤傷宮人的罪名先押住,其他的以後再說。
淑妃聞訊趕來,得知事情已經得到處理,便松了口氣。
随淑妃而來的,還有明天最重要的籌碼:
傳國玉玺。
放置在一個木盒中,瑩潤剔透,雕刻出帝國的紋路,細膩而厚重。
“娘娘……”周玦看着這沉重的玉玺,意味着自己肩上又多了一份責任,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淑妃見他如此,也能理解,便出言開解道:“先帝生前曾與我傾訴,說第一次在大殿上見到你,心裡便喜歡。”
周玦聞言,有些發愣。
“他說你這孩子,生的端正,眉宇之間更有一股傲然正氣。硯兒小你兩歲,卻被逼着走向繼承大統的路子。一路太難,必然得有個伴兒能,知他、助他。先帝見你的第一眼便決定考驗你,看你夠不夠格做硯兒身邊的第一得力幹将。”
“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人。”
周玦被淑妃一番話哄的一愣一愣的,連忙伸手接下了玉玺。
見周玦收下了,淑妃便轉過身,撫着兒子的肩道:“蘇玉文那邊我已經調查清楚,他是得了皇後的命令在你的服飾上動了手腳。用了特殊的染料,黃袍在日光照耀下會變黑,企圖以此構陷你命格不祥。”
“不過,”淑妃話鋒一轉,牽動着在場三人的心。
“既然已經被我看破,我自然為你準備了沒有問題的衣服,此刻應該已經送到了你寝殿中,回去看看吧。”
趙硯聞言心全放下了,喜道:“謝母妃。”
見事情都交待差不多了,周玦便準備回自己府中。腦袋一轉,向譚飛問道:“此刻,是不是宮門已經鎖了?”
譚飛想了想,回道:“應該是的。”
“那我怎麼走?”
留宿宮中肯定不行,明日茲事體大,今天自己留在這更麻煩。來的時候沒想這麼多,這下完蛋了。
隻見譚飛摸了摸鼻子,戲谑道:“周太傅,法子我倒是有,就看你願不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