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即使最輕的撫摸也令人心花怒放——可是,一旦知道這就是能得到的全部,不會再進一步,那又是多麼大的苦楚!
“看别人這樣可是很有意思的啊,不是嗎?尤其是那人其實還愛着别人。”他輕快地說,然後,不知為何,開始談起一些我并不關心的事情,盡管隻是聽他的聲音也令人感到愉悅,“你覺得我不想複仇嗎?不、不,小萊,我太想了……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你一個人來這裡就太危險了……我知道諾特之外你們萊斯特蘭奇的手筆,我知道你家打算拿你做什麼……我能連帶着你們的計劃毀掉你。
“不過,我們是永遠的朋友呀。所以我會去毀掉别人……那個可憐鬼還有個女兒,奧斯維德好像也很喜歡她。不,不管了,喜不喜歡都無所謂。我要繼承沙菲克家,我可以需要聯姻,需要一個生‘繼承人’的人……她現在落魄啦,我有的是手段……是啊,羞辱,無恥,毀滅,以大欺小……沒關系、沒關系——”
他咯咯笑起來,“我這樣惡劣的興趣直到你們都死、死掉連骨灰都沒有、一丁點殘存也不剩,也不會徹底消滅的……多謝你們給了我一段能永生咀嚼的樂趣啊……那就是惡毒的複仇!鑽心剜骨、永不遺忘、永不磨滅……好了,好了!我用的劑量不多呀。”他放開手,眉眼輕松地看向我,另一隻手也放開魔杖,“清醒了嗎?”
水霧中突然出現一線清明;我打了個寒顫,惡心、失望和怒火一起湧上來。沙菲克叉着手指,表情仿佛剛欣賞了一幕傳世歌劇,如今終于心滿意足……
“惡心,是嗎?”他卻輕輕說,“我想你會惡心的。”
我冷冷看他一眼,把剩下的水漬連帶殘留的迷情劑氣味消隐無蹤。如果不是不願意在他面前用小巴蒂給我的門鑰匙,我這就離開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
“永不結仇……你的話算數嗎?”魔杖握得太緊,幾乎硌得我手生疼。
“當然。”他身體陷進椅子裡,“你想說小克勞奇的事情?放心、放心……何況,就算我說了又怎樣呢?”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父親和你,他的選擇應該顯而易見吧?”
“别用好聽話糊弄我,這些都跟你無關。”我輕聲說,“不許說出去。一個字都不能……”
他保持着怪異的微笑,做了個在嘴上拉拉鍊的動作。
我轉身就走。
劣質旅館的樓梯發出吱嘎作響的慘烈聲音。沙菲克在我出大門前,最後用傳聲咒送來一句不緊不慢的話。
“不過,我也還是願意把你當朋友的,小萊。我們可是有着永恒的友誼啊。”
我沒回頭。
腳步聲回響在街上,那條黑暗的街巷在身後遠去,一個老婦人卻突然尖叫着從她的屋子沖了出來。是前些天買過冰淇淋的老女巫。此時她正驚恐地看着麻瓜鄰居屋頂那個巨大的、扭曲的,綠色蛇與骷髅的标志,就這麼吓暈了過去。
那裡有人死了……我抑制住喉間湧起想吐的感覺,穩住顫抖的手,掏出那個小指環。
梅林啊,何時能結束這一切……?難道我不能徹底離開?
小金圈落在指間;下一刻,風從耳邊劃過。
……
“緻諾特小姐:
很抱歉以這種方式打擾你,這并不是一張惡劣的巫師廣告。請你小心尤金納德·沙菲克。”
“親愛的塞西爾:
恭喜你成為奧斯維德·諾特先生的新助理。如果有空,希望你能跟我去豬頭酒吧坐坐。
你的朋友,雷思麗。”
“親愛的巴蒂:
我(劃掉)……(劃掉)我非常想念你……(劃掉)”
萊斯特蘭奇公館的小閣樓在夏季又悶又熱。我心亂如麻,連續扔掉好幾張草稿紙。還沒寫完,門鎖突然傳來“咔哒”一聲,利奧波德接着又從門邊探身進來,仍然波瀾無驚,仍然從不覺得這是一種冒犯。我皺着眉把信紙稍微遮住,問他有什麼事。
他居然笑了一聲,冷冰冰、怪腔怪調、不以為意。
“今年好好學習。”他說,“下個暑假,黑魔王想見見你。”
我的羽毛筆“啪嗒”一聲落在信紙上。
“什麼?”
利奧波德轉了轉手腕:
“你至少也是個萊斯特蘭奇。他看重每一位巫師的價值,即使你對他毫無應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