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推開店門,木地闆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着溫暖的光澤,鄭文秀正端坐在案桌旁,雙手懶散地托着腮,目光凝視在虛無上,整個人發呆得很專注。沈知微走進店裡她也渾然未覺,看來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沈知微将手中文書放于案下收納盒中,示意阿錦收入庫房,朝着放空的少女走去:“文秀妹妹?”
鄭文秀擡起頭,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沈姐姐!我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你了!”
沈知微明媚地笑起來,鄭文秀找她必不是為了人偶,能等這麼久也絕非順道溜達。那麼,大約是為了服飾?她掃視了一眼鄭文秀的打扮,八彩織金暈間裙,搭配狩獵紋煥綠紗裙,外披黃絹帔子,典型的唐代不差錢貴女裝扮。沈知微在她手邊坐下,阿錦捧上一套白瓷盞,給她二人各上了杯湯茶。
“沈姐姐,我定親了。”鄭文秀挽起沈知微胳膊,親昵地說:“下個月要行插簪之禮,我想着順便把請柬送過來。沒想到你不在,我隻好在這裡等。”她從懷中拿出一張請柬,雙手遞給沈知微。
沈知微驚喜地接過請柬,笑着恭喜她,又接過話題順勢問道:“真是好事,恭喜你了!不知締結的是哪家良緣?”
“是工部吳郎中之子。”談及未婚夫婿,鄭文秀露出一絲羞澀,隻略略一提便迅速轉換話題,“沈姐姐,我今天來除了送請柬,還有件事想請姐姐幫忙。”說到這裡她略停了停,見沈知微笑望着她,繼續說:“記得我及笄禮時,你為給孫家五娘遮掩茶漬,當場設計得那款芍藥花紋衣裳嗎?”
“嗯,記得。”沈知微點點頭,看着鄭文秀閃着亮光的大眼睛,不禁微微一笑,“你是想讓我給你也設計一款類似的禮服裙裝嗎?”
鄭文秀見沈知微如此善解人意,激動地拉住她道:“正是!好姐姐,能不能給我也設計那樣一套别緻的裝束,我好插簪禮穿。”
沈知微思索片刻,溫和地問:“你可是已準備好了布料?花色如何?如果已有繁複的花紋,再似當日孫家娘子那套裙裳用大花點綴,反而容易顯得雜亂,削弱裙子的整體感觀。”
鄭文秀想了想道:“沈姐姐,隻要能設計出彩,布料可以随時準備新的,不用擔心。之所以念念不忘孫五娘那條裙子,就是覺得那芍藥花的色彩和生機太也别緻,迎風而動實在美極。”說到此處,她忽然頓住,笑容凝結在臉上,讷讷道:“是啊,現在芍藥花都謝了。”
“鮮花雖然美麗,但不一定是唯一的靈動象征。”沈知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如果你喜歡活潑的風格,我們不妨換個思路。”
鄭文秀有些疑惑:“換個思路?”
“是的。”沈知微笑道,“我建議我們選擇一款簡約的襦裙作為基礎,然後通過獨特的設計來提升整套服裝的層次感,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你看這樣……”
她示意阿錦拿來日常做設計圖的紙筆,開始勾畫設計圖,“我們可以選用重磅純白真絲面料,做一條一體裙,從胸部到腳面,裙身修身,尤其是上裝部分,既勾勒出身型,又能彰顯真絲的質感。下裙外是多層輕薄真絲薄紗,從腰部一層層交疊覆蓋下來,前短後長,從正面看較為收身蓋住腳背,從後看卻蓬松曳地若許。每層裙擺下方都由稀到密繡上孔雀綠絲絨閃片,遠觀如同孔雀的羽毛。臂上挽深碧绫羅帔子……”
沈知微的筆尖流暢地在紙上劃過,一條優美的裙子逐漸呈現出來,裙身貼合身形,裙擺飄逸動人,披帛如仙子飄然而至。
鄭文秀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太美了!像孔雀仙子一般華貴,沈姐姐你簡直是天才!你不該開玩偶店,應該開繡莊的,設計衣裙才是你的真正天賦!”
沈知微心中暗想,若有機會做一名唐代的服裝設計師,她也非常高興,那可真是千年等一回,幹回老本行。
沈知微将設計圖紙卷起,用綢帶紮好,遞給鄭文秀。把設計轉化為真實裙子,以她對這個時代的繡娘的了解,恐怕會打折扣,但也能勉強照貓畫虎,鄭文秀是來找思路的,不是來請她做衣服的,因此她也就點到為止。
鄭文秀愉快地接過‘設計稿’,忽而想起一事,轉身到金吾衛展台拿起一個‘吾衛犬’:“我那侄子,就是二哥家小郎的這個玩偶又被他妹妹拿走了,正在家裡傷心呢,我給他帶一隻回去。”說罷,又看見另一個展台上一隻做發足狂奔狀的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