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聽罷,心中一動。龐三娘身為世家閨秀,待人接物溫雅有度,平日雖态度親切,卻總帶着一絲距離。然而此時,她顯然有意拉近兩人的關系。沈知微深知,在這類世家大族中,金錢财寶、高仆美婢諸般物質上的贈與或許随手可得,但若能在與人相交往時低下尊貴的頭顱,主動以親切之态來招呼,那便是極為難得。
思及此,她連忙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小字熙熙,三娘以後如是喚我即可。”
龐三娘笑着點頭,不再過度寒暄。又回憶起設計稿中一些巧思,與沈知微細細探讨起來,從布料的選擇到針法的運用,從色彩的搭配到配飾的點綴,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投入。
“熙熙,我看那腰帶尾邊處,若用蘇繡的針法,再配上隐約金線修飾,會否更顯華麗。” 龐三娘問。
沈知微順着龐三娘的描述,想象一瞬,眼睛一亮,“三娘所言極是,我竟未曾想到。若真如此,定能更顯貴氣又不失内涵。這關乎皇家體面的細節,還得三娘你把控。”
龐三娘又道:“隻是這樣衣做出來,還需勞煩熙熙你微調一番。”
沈知微連忙應下:“三娘放心,我定會全力配合。”
二人又商讨了許久,沈知微才起身告辭。龐三娘親自将她送到門口,二人好一番熱絡不提。
告别龐三娘,沈知微心情頗好,提步往‘錦童齋’而去。春日暖陽灑落街巷,微風拂過坊間青瓦。沈知微步履輕快,心中正思索着接下來幾日的工作安排。
哪知還未踏入‘錦童齋’的門檻,便聽得店内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她微微一怔,随即蹙眉。那哭聲帶着濃濃的委屈和不甘,聽來竟有些耳熟。心中一緊,她不由得加快步伐,邁步踏入店中。
甫一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鄭明晖一臉無奈地站在案台旁,而他身邊的小郎君紅着眼眶,手裡緊緊攥着一隻破舊不堪的玩偶。那玩偶原本該是威風凜凜的“吾衛犬”,可如今耳朵耷拉,絨毛東倒西歪,一條腿更是歪歪斜斜地挂着,顯然受到了不小的“摧殘”。
“這是怎麼了?” 沈知微急忙上前,關切地問道。她蹲下身子,溫柔地看着小郎君,擡手輕輕擦去他臉頰上的淚痕。
小郎君抽抽搭搭地,好不容易止住哭聲,哽咽着說:“姐姐,我的‘吾衛犬’…… 被咬壞了。” 說着,将手中那隻慘不忍睹的玩偶遞到沈知微面前。
他話音未落,淚水又忍不住滴落下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充滿了傷心與不甘。
一旁的鄭明晖見狀,哭笑不得地伸手輕輕拍拍自己兒子的腦袋,好笑叱道:“什麼姐姐,叫沈姨。”又對沈知微叉手一禮,略帶歉意地說:“小孩子不懂事,沈娘子不要介意。”
“怎麼稱呼不打緊。”沈知微擡頭對鄭明晖一笑,從鄭小郎手中接過玩偶,仔細打量了一番。
這隻“吾衛犬”原本是店裡最受小郎君們喜愛的玩偶之一,造型神氣十足,寓意守護和平安,如今卻傷痕累累,仿佛經曆了一場惡戰。她輕輕撫了撫小郎君的頭,柔聲安慰道:“别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郎君還在抽噎,他努力忍住哭意,斷斷續續道:“他們說……‘猛虎下山’最厲害,老虎要吃‘吾衛犬’……可是,根本不是老虎咬的,是他們……他們故意扯壞的!”
他越說越委屈,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起,眼眶又泛起了淚花。
沈知微沒聽懂,隻好擡頭看向鄭明晖求助。
鄭明晖無奈地歎了口氣,解釋道:“沈娘子,‘錦童齋’的生意如今蒸蒸日上,想要分一杯羹的人自然也來了。近來,坊間開始有人仿制咱們店裡的玩偶,雖因着沒有官袍布料不敢做‘六部人偶’,卻打起了其它玩偶的主意。這不,别家小郎君拿着‘猛虎出山’來找二郎玩耍,結果兩個孩子玩着玩着就鬧起來了,那‘猛虎’生生把‘吾衛犬’給咬壞了。”
沈知微聞言,眸色一沉,手指不自覺地輕撫着破損的玩偶毛面,腦中思緒飛快轉動。
——想要分蛋糕的同類競品,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