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搖了搖頭,語氣裡多了幾分無奈:“仿制是好事,可也麻煩得緊。前些日子,鄭家二郎家的小郎君拿着我們店裡的‘吾衛犬’來找我,說是别家鋪子新出的‘老虎’比我們家‘狗’厲害,鬧着要我再做點更厲害的東西。您說這事,叫人哭笑不得。”
張氏微愣,心中卻泛起另一個念頭:鄭家這小郎君玩偶買了一個又一個,可見小童們對這些東西癡迷。
這生意背後的銀子,恐是個大數目。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轉頭看向許謙:“老爺,您說,熙熙這能耐,難道是家傳的?商戶世家耳濡目染,果然天生擅長此道。”
許謙正在品一盅蓮子羹,聞言覺得張氏詞語很刺耳,擡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回應:“什麼家傳不家傳,熙熙能把錦童齋經營得有聲有色,是她自己用心努力的結果。”
張氏抿唇笑了笑,眼中卻帶着不以為然的意味。她依然認為,沈知微雖有幾分機靈,但骨子裡終究帶着商人的銅臭,若不是運氣好,她又怎能如此風生水起?
沈知微将張氏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面上依然一派平靜。她略略思索,覺得張氏恐怕是起了從‘錦童齋’的生意上分一杯羹的心思。
因而,她故意歎了一口氣:“兒也想如舅母所說掙點銀子,可惜呀,如今那些仿制的鋪子不僅模仿‘錦童齋’樣式,還壓低價格。再這樣下去,兒的玩偶就要賣不動了。”
張氏聽了這話,心裡一陣遲疑:“怎麼會呢?我瞧你們的玩偶又精緻又特别,那些仿制品能比得上嗎?”
“質量是萬萬比不上的!”沈知微趁機訴苦,“但他們心思活、花樣多,"她說着從案下布袋子裡拖出隻布偶,”這是兒日前從别家鋪子買的那老虎,打算一會兒帶去‘錦童齋’。您看,這‘老虎'内裡,塞的都是些啥?可孩子哪管這些?"
張氏盯着布偶,喉頭動了動:"這...這仿得倒挺像那麼回事......"
“所以您看這成本。”沈知微揪着布偶耳朵,抖摟到張氏眼前。
許謙被蓮子羹嗆得連咳數聲。張氏瞥他一眼并未理會,轉頭勉強安慰沈知微:“熙熙别急,我看你肯定有法子解決的。再不濟,就讓你舅父幫着想想辦法。”
沈知微搖頭歎氣,臉上浮現出幾分憂慮:“眼下兒愁得很,若不能盡快推出新的創意,怕是留不住那些圖便宜的老主顧了。”
張氏聽罷,心裡打起了退堂鼓。原本她還想着錦童齋是塊肥肉,若能借着沈知微的手從中撈些好處也算是助長家用,可眼下聽沈知微這麼一說,她卻覺得這鋪子未必能長久。萬一真如沈知微所言,被那些仿制的玩偶搶了生意,她略投些錢占股份坐等分紅的番盤算豈不是充滿風險?
她擠出一抹笑容,假意柔聲說道:“你也别太擔心,有困難就跟舅母說,咱們一家人總能想辦法解決的。”
沈知微擡頭看了張氏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謝謝舅母關心,有舅父舅母在,熙熙心裡踏實多了。”
一家人用過朝食後,張氏借口去整理庫房,匆匆離了前廳。許謙卻坐在原地,細細品着沈知微剛才的話,若有所思。他放下茶盞,沉聲問道:“錦童齋的事情,可真如你方才所說的那般棘手?”
沈知微搖了搖頭,心想舅父是看不起從商這事的,他的立場與舅母截然不同,斷不會希望家裡再有人插手‘錦童齋’,因此輕聲回道:“舅父恕熙熙不孝,兒觀舅母對‘錦童齋’的生意似很有興趣,但她畢竟從未打理過鋪面,兒擔心她冒然插手會… 因此有些敷衍舅母了。”許謙很快領悟了沈知微的未盡之言,贊同地點點頭。
沈知微看許謙果然如自己所料,放下心來,繼續道:“店裡的情況雖談不上多好,但也遠沒到危機四伏的地步。至于那些仿制品,我們早就準備了幾套對策,定不會讓他們得逞。”
許謙聞言點點頭,目光中帶上幾分欣慰:“你有這份沉穩心性,我便放心了。隻是……”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崔侍郎那邊,你送的這本書,真是單純為了還人情?”
沈知微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道:“舅父多慮了,熙熙豈敢攀附權貴?确乎是受人相助,總要有所回禮罷了。”
許謙端詳了她片刻,終是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