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姑娘正在喝她燒肉時用的老黃酒,喝得臉龐通紅,喜笑顔開。沈知微看她們的情态,趕緊阻攔那未盡的酒意,尤其是阿錦,她還得回家。
“喝一點暖和,一會兒家下路上抗寒。”阿錦望了眼窗外俏生生說。
沈知微也往外望去,忽見街角晃過件玄狐大氅,那貴婦努力拽着大氅邊邊角角,将自己裹得活似個毛球。然則靠手拉扯用處似乎有限,北風一吹,狐毛領子裡灌滿雪粒子,凍得她一個激靈。
“暴殄天物啊...”她望着那油光水滑的狐裘,想起前世專櫃裡那些優雅的收腰大衣,“若是裁成掐腰窄袖的款式,綴上各色玉鈕...”
沈知微想着想着,将心中所思自言自語了出來。
“娘子,貴婦們都講究寬袍大袖,這窄腰身不成胡服了?”一旁開始收拾台面案幾的阿錦聽見,好奇問。
沈知微眼波一轉,忽然執起銀剪将一塊厚布料的樣片裁作弧形:“阿錦可記得前幾個月,靈昌公主着馬球裝騎馬路過咱門口?”
“那個故意想來挑事兒又不知道為啥急急跑了的公主?”巧兒插一嘴。
沈知微一愣,心道:是啊,靈昌公主那日似乎是想來耀武揚威,莫不是因為崔懷瑾的緣故?
跑題了!她撤回一個思緒,将樣片往前些時日請木匠張做得二分之一人台肩頭一披,“假設這是裘皮,咱們不要闊版披風,加上袖子。對,就是給大氅加袖子...”
話音未落,前院忽然傳來踏雪的聲音,原來是阿程冒着風雪來接妹子。
“哥!”阿錦沖阿程奔去,如幼鳥投林。
沈知微卻盯着他凍紅的脖頸眼睛發亮:“快把兜鍪摘下來!”衆人愕然間,她已把布料樣片圍在阿程頸間,“瞧,做成立領,這般弧線緊密裹住脖頸和肩頸,既擋風又不顯臃腫。"
幾個小丫頭望着沈知微目瞪口呆,阿程刷一下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娘、娘子!”阿程漲紅着臉後退,後腰撞上案幾震得碗盞叮當。
沈知微這才驚覺自己逾矩,耳尖绯紅卻強作鎮定,示意阿錦去給她哥哥也盛碗羊肉。“明日去‘華采坊’,我得和三娘說說。這衣裳該叫...”她望着窗外紛揚大雪,前世記憶與今生圖樣在腦中交織,“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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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華采坊
鎏金香球在手上滴溜溜打轉,龐三娘捏着沈知微遞來的圖樣,九轉金絲镯碰在案幾上‘叮咚’一聲響:“你要把銀狐裘裁成胡服樣式?這倒是新奇...”
熬了半個通宵趕制樣衣的沈知微,站在‘華采坊’內和龐三娘講自己的創意。她雖然紅着一雙眼睛,但精神頭卻很亢奮。
“非也。”沈知微抖開樣衣,“這是改良的大氅,或者我們可以完全不必稱呼它為大氅。三娘且看這腰線,比尋常襦裙低三分,整體穿于身上而非披覆于身上,貼合身線的剪裁讓它更利于保暖也更展示身型。”
她忽然将樣衣往自己身上一披,素色布料立刻勾勒出流暢曲線,“用素錦做裡襯,掐腰處暗藏三對内扣。”她指尖劃過側襟,“若是換成玄狐裘甚至貂裘,鈕子便用黑曜玉。白狐裘則用白玉蘭,若是赤色,啊…赤色狐裘可是難得的很…”
龐三娘難得見沈知微如此興奮,對着素布樣衣暢想錦帽貂裘,不由‘撲哧’笑了出來。
沈知微也笑了起來,斂下些許情緒,繼續道:“三娘且看這立領——”
銅鏡裡映出個颀長身影,立領裹着修長脖頸。龐三娘圍着沈知微轉了半圈,沈知微配合地擡起雙手展示——那袖子、上裳緊緊包裹着雙臂,可保風罐不進袖口,非常保暖。
“妙極!”龐三娘撫過袖口暗藏的葡萄扣,“這立領倒是新奇,這腰身...冬日也不顯得臃腫。”
“是也!”沈知微笑着點頭,“前日見個胡商戴着翻毛領兜鍪,倒給了我啟發。”沈知微将麻布領口翻折,露出内裡暗藏的夾層,“您瞧,這般翻疊立領,既擋風又不顯笨重,如果天氣暖和,也可以放下來,這樣就是一個小圓領。”
她忽然壓低聲音,“聽聞王妃畏寒,冬日總要嫌天冷懶怠裹得左三層右三層...我是想,給王妃呈送‘絲路珍物大展’禮服時,再進獻上一件‘大衣’,嗯,這種衣服可換做‘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