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影衛的神情出現了一瞬的疑惑。
“應該……應該不算的。”林枝莳小聲回話,“您是我的主人。”
顧暄翊笑了笑。
“主人就不能當你的朋友了嗎?”他溫和的看向自己的影衛,“林枝莳,每個人都可以有很多個身份,沒有人規定主人就不可以做朋友吧。”
這的确沒有明文規定,林枝莳一時啞了,他想了想,又找不出合适的話來反駁,隻好道:“都聽您的。”
無論是什麼身份,林枝莳聽顧暄翊的總是沒錯的。
他仰着頭望着顧暄翊,眼睛裡不含一絲雜質,好像除了顧暄翊,沒有任何别的東西能夠吸引到林枝莳的目光一樣。
顧暄翊忽然覺得很不公平。
“林枝莳。”他看着自己的影衛,用同樣的說辭堵回去:“這個高度會覺得不舒服嗎?”
林枝莳有點受寵若驚。
他搖了搖頭,說:“不會。”又道:“謝謝主人。”
林枝莳總是不太擅長面對顧暄翊的好意,會惶恐,會不安,甚至會覺得受寵若驚。
但如果顧暄翊釋放惡意,他又會像一隻自保的蝸牛,一邊縮回殼子裡,一邊默默承受顧暄翊沒由來的刁難。
但這兩者林枝莳更怕哪個,顧暄翊分辨不出來。
林枝莳好像……很難用常人的心态來生活。無論是好意還是惡意,他都無法坦然承受。
像一柄感情豐沛但又紛繁雜亂的刀劍。
顧暄翊覺得他大概沒有被愛過。
林枝莳學習能力太強,隻學了怎麼照顧人,但不會照顧自己。
這是顧暄翊的失誤。
可顧暄翊似乎也隻會被照顧,他不是一個好飼主。
但在這個府上,隻有林枝莳是切切實實完完整整的屬于顧暄翊的,所以顧暄翊要好好飼養林枝莳。
顧暄翊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影衛,人還乖乖的維持原本的姿勢跪坐在腳踏上,好像隻要顧暄翊沒有新的吩咐,他就能一直那樣坐下去為止。
“林枝莳。”顧暄翊低聲問他,帶着一種虛心求教似的矜持,“如果我坐的太久,會不舒服嗎?”
林枝莳點了點頭。
他認真的為顧暄翊解釋,“您如果長久的保持同一個姿勢,可能會僵硬,身體酸麻,少爺是不是累了?腿不舒服嗎?我幫您揉一揉可以嗎?”
影衛跪直了身體,以一種方便幫顧暄翊揉捏的姿勢等待吩咐,可顧暄翊就隻是看着他,既不發号施令,也沒有絲毫暗示。
林枝莳怔了怔。
他猶豫要不要再征詢一下顧暄翊的意見,“少爺是很難受嗎?或者……”林枝莳想到另一種可能,心情又低落下來,“或者您是想叫别人來服侍嗎?”
“林枝莳,”顧暄翊終于開了口,向自己的影衛尋求答案,“既然我會不舒服,為什麼你不會呢?你不會身體僵硬嗎?”
腳踏比床褥要硬的多,顧暄翊不覺得林枝莳的雙膝是鐵做的。即便林枝莳像一根木頭。
“我……”林枝莳這才反應過來顧暄翊的意思,他結巴道:“我、我沒關系的。”
顧暄翊不肯輕易放過他,反問道:“為什麼沒關系?林枝莳,我們的身體構造不一樣嗎?你的雙腿比我的堅硬?”
這自然不可能,這種程度的明知故問,讓林枝莳覺得顧暄翊可能有點生氣了。
他低低的回道:“少爺生氣了嗎?”
顧暄翊情緒平和,甚至稱得上穩定,他搖了搖頭,說:“沒有,林枝莳,我隻是在虛心求教。”
虛心求教。
影衛琢磨了一下這四個字的意思,依舊無法判斷顧暄翊的真實指令。但他也實在找不出自己哪裡做錯了,想了想,隻好試探着求顧暄翊能夠大發慈悲指明他的錯處。
“我……少爺,我、我沒有騙少爺,我的确沒有關系,我皮糙肉厚,沒有覺得不舒服,少爺,少爺……我……”
林枝莳語無倫次的講完話,又變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祈求的看向顧暄翊,哀哀道:“少爺,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他這樣可憐,顧暄翊怎麼可能再為難下去,隻好歎了口氣,問林枝莳,“沒有不舒服,是因為沒有感覺?還是覺得這感覺可以忍下去?林枝莳,你要講實話。”
顧暄翊問的直接,林枝莳抿了抿唇,有點心虛的回話,“是可以忍下去。”
但一柄刀是不該有這樣脆弱的時候的,林枝莳該無堅不摧,他羞愧的低下頭,等待顧暄翊的呵斥或者責難。
但顧暄翊并沒有說任何讓他感到難堪的話。
他的主人,好像真的就隻是想要虛心求教一樣。
影衛在惴惴的等待責難的惶惶中,聽見顧暄翊對他說:“以後可以不要忍嗎?林枝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