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苔,你怎麼來了?”秦淩笑着問。
她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唇,眉梢輕擰。
“我打擾你讀書了嗎?”
秦淩略帶驚訝地看着她“怎麼會,你......”
還沒等他說完話,青苔就從身後拿出了竹蜻蜓。
青苔知道秦淩是這世界上除了母親、姐姐、林大娘以外對她最好的人了,她一直好好保存着這隻小小的竹蜻蜓。
小巧又精緻的玩意兒,是送禮人挑選了很久的禮物。
“秦淩哥哥你說過的,你說過會幫我實現一個願望,現在還算數嗎?”她喘着氣,固執急切的詢問。
他穿着洗的發白的粗布麻衣,但仍舊身長玉立,溫潤端方。
他走近青苔,低下頭正臉面對她,歎了口氣,無奈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會找機會帶你下山,僅此一次。”
鄭重地語氣,是一顆定心丸。自秦淩答應科舉前一天帶她下山,青苔覺得這日子突然變得好慢。
她掰着手指算,還有幾天呢,如果她偷偷下山,母親一定會着急,她叮囑秦淩,一定要和林大娘說好,不要讓母親擔憂,她很快會回來。
母親和姐姐都看出了她的急切,母親如往常一般溫柔拍着她的背安撫道,
“我們青苔也有心事了呢,你願意和母親分享嗎?”
青苔腦海裡大喊,我願意的,我當然願意。
但是她還是搖搖頭,現在不可以告訴母親,不然她是絕對下不了山的。
她會跟着秦淩哥哥,不會有危險。她從小就無病無災,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找到所謂的蘇神醫,如果是被騙了,她也認了。
母親并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催促她該休息了,并在她額間留下一個吻。
随後聽着青苔安靜的呼吸聲,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冬寒生夜,不知哪簇樹枝的積雪落下,枝丫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青苔睜開了眼睛。
這年的雪太大,鵝毛大雪簌簌落下,玉溪山銀裝素裹,雲遮霧繞。
距離下山的日子,還有五天。
青苔忘記了,那天是她及笄的日子。
年初,該是一年的最美好的開始。
這雪什麼時候才會停呢?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這五天裡,青苔比之前更加勤勉,幫母親采藥,幫姐姐煎藥,自己溫習功課,很多幼時不懂的意思,早在少女蛻變成長後,變得淺顯易懂。
母親算着日子,還有幾天春楹和青苔就及笄了。
提到及笄這個詞,她的手一抖,手裡的香過重了,濃烈的溢出整間屋子。她後知後覺的發嗆,把窗戶打開到最大,将香味散出。
随着香氣飄出窗外的,還有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她及笄那年,從小一起長大,視為親兄長一般的人,僭越了。而後便是斷絕關系,許下此生不複相見這樣狠毒的誓言。司徒允以為這是結束,實則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她捏緊了窗戶的邊,硌得她青蔥般的手,泛着微紅,留了一大道痕迹。
她任憑漫雪飄進來,打濕了她的發絲,似乎這樣才會讓她清醒,讓她必須記得那些恥辱的過去。
及笄前一天母親提前準備了很漂亮的簪子,她和姐姐的樣式不太一樣,卻都格外的好看。
青苔對自己的及笄禮不甚在意,卻誇姐姐春楹,簪起發髻一定很美。
母親笑着點了一下青苔挺翹的鼻尖,“你們兩個都很美。”
這話确實沒錯。
姐姐春楹眉眼如畫,清冷出塵,盈盈淡淡,望着你的時候,像緩緩流水劃過心間,臉龐沒有一絲血色,宛若凋零的花朵,任誰見了都會惋惜這樣漂亮的人,整日與病痛對抗。
而妹妹青苔,多了一份英氣,像父親。她生的極美,清純靈動,像枝頭爛漫的梨花,清純中卻透露着一絲蠱惑人心的意味。她有一雙和母親很像的眼睛,眼尾長挑,潋滟顧盼生輝。
天氣難得漸好,洋洋灑灑的雪變成了細細的碎雪,緩緩飄落,不再是洶湧的而是溫和柔軟的雪花。
青苔覺得,這真的是上天賜的好機遇。
偏偏是今天,是碎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