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想打擊青苔，等兩人再見時，他半張臉籠在黑暗裡，略顯蒼白的唇微動，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青苔也心疼他，看着他這幾日因奔波消瘦的身體，是因為她造成的。

青苔終于歎息說，

“我們回玉溪山吧，我想多陪陪春楹。”

霖景如此繁華，可青苔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他們收拾了行李，打算明早動身。

馬上要入夜了。

青苔分裝了些臨走時拿的母親調好的香，和秦淩一起去了街上，她想留給首飾攤的婦人，她仍然感激她。讓青苔在他鄉感受到了像母親一樣的久違的，溫和的愛。

可婦人早早收攤回家了。

青苔隻好把香放在臨近攤前最顯眼的位置，墊了張字條。

“備荷關照，甚為感激。黎青苔留。”

再起身時，她不經意看見遠處藍色翻飛的衣袂，

在她的記憶裡從模糊變得清晰——

她猛地扯住身旁秦淩的衣衫，

“是藍道士！”

二人迅速反應過來，急切地往那個方向追去。

沒人發覺，青苔起身時衣擺碰歪了地上的半瓶香，濃烈的香氣大肆散出去。

在這大雪紛飛的寒夜，商策與蘇霁川隐匿于黑暗中，踏着風雪悄然歸來，他們刻意分開行走，如同鬼魅般悄然潛入城中，未驚動任何人。

商策選擇了主路，雪夜的主路，行人稀少，萬籁俱寂，唯有雪花簌簌飄落的聲音。

寒風裹挾着雪花，肆意地拍打着他的身軀，然而他身姿挺拔，不為所動。

當路過這條幽深的巷子時，一陣奇異而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将他籠罩其中。那香氣濃郁得近乎奢靡，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衣領、袖口，惹得他一身皆香。

這突如其來的香氣，讓商策清寒的眸子愈發泛着冷意。

他本就行事謹慎，多年來警惕早已深入骨髓。他深知，在這風雲變幻的世道裡，任何一個細微之處都可能成為緻命的把柄，而這莫名的香氣，無疑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他們此次回城，身負重大使命，行蹤必須絕對保密，不能有任何人知曉。

多年的深謀遠慮與大局規劃，要浮出水面。

幾乎是瞬間，他做出了反應。

他動作利落，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前蹄揚起。緊接着，他雙手用力，輕盈地翻身下馬，動作一氣呵成。他伸出骨節分明的雙手，皮膚下藏着脈絡分明蘊含力量的青筋。他輕松捏起了地上的玻璃瓶，順便屈了屈地上的松沙，蓋住了地上殘存的香水液。

玻璃瓶下連帶着一張紙條的出現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淡淡瞥了一眼，随即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黎，青，苔。”

姓黎？是巧合嗎？或者黎家，真的還有後人。

他捏緊了手裡的紙條，迅速翻身上馬，沒有回頭。

秦淩反應敏捷，他的速度很快，在青苔追上來時，他已經牢牢扯住了藍道士。

“藍騙子，真的是你。”青苔喘着氣說。

藍羽初遇他們也很驚訝，

沒想到會在霖景城再次碰到。

聽到青苔的話，他是心虛了一瞬，早些年頂着師傅的名号，确實騙了幾個傻子，哄得他們很開心。

但是他完全幹的是好事！比如說算着此人今年必定高中，可是那人書都沒讀過幾本，竟是興高采烈的回家開始專心求學，同年真的上了榜。又比如......

“我哪裡騙你啦？慎言！”他整理整理自己被揉皺的道士服，沒好氣的回着。

“小姑娘長得是越發的俊了，說話怎麼還是這個态度，我可是道行很深的，在寺廟裡也是受人敬仰的。”

“還有你，”藍羽拍了拍秦淩的手，

“你給我松開！一個兩個的都什麼态度，我可是......”

青苔也沒管他的話，打斷他，繼續追問，

“你之前提到的蘇神醫，其實并沒有這個人罷？”

藍羽愣了愣，他差點忘記。

但是記憶湧上來的，是刺骨的疼痛，師傅打的手闆真的很疼。

老人家力氣還是那麼大，和早些年不遑多讓。

是他窺了天機，而又因自己一絲不忍，洩露了天機。

他收起玩笑，終究是換成了認真的樣子，顯得可信了很多。

他悠悠歎了口氣，沒有回頭路了。

他是，青苔是，秦淩是，因一句話改變的所有人都是。

“先跟我回清源寺吧。”